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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又分三界。分别为九极天,上元天与中元天。每界又分三重。
四地仙庭均建于九极天上。九重仙境,越往上走灵气越浓郁,为修仙者所喜。往下到了中元天仙境,贫瘠荒芜,罕见人迹。
东荒之地属北地管辖,紧邻南涯海。是北地中元仙界中最低阶的一重天,也是最荒凉的地方。但凡有点办法的修仙者都离开了此地另觅地方修炼。久而久之,东荒之地成了无人荒地。北地触犯仙规的人往往被放逐于此,任其自生自灭。
载着唐淼的那朵云便直奔东荒之地。
唐淼醒的极不是时候。她睁开眼睛时,看到了一片澄碧的蓝天,自己趴在白云之上。微风轻轻吹着云雾从她脸上掠过,凉凉得好不惬意。
因为没有参照物,唐淼并不知道她正被一朵云载着飞驰。她瞪着澄碧如琉璃的蓝天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时,眼间的云层突然变得稀薄,下方的景物猛然撞进唐淼眼中。
万丈之下的地表像沙盘那么小,河流像线一样细,湖泊像面小镜子。唐淼疑惑的想,只有坐飞机才有这样的视角呀。她使劲拍了自己一巴掌,火辣辣的感觉把她彻底惊醒了。她跳起来尖叫一声:“妈呀,我还在半空中!”
脚下踩着白生生的一团雾气,却有股力道托住了她。唐淼倏地蹲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下意识进行自我欺骗——还脚踏实地着呢。然后她伸出手,往脚下摸索。
那朵云又不是实物,雾气从她十指间滑走,她捞来捞去只抓到了一把空气。唐淼愣了愣就加大了双手的摸索范围,最后做出了拼命划浆的姿势。远远望去,她就像一只蹲在云上的鸭子。
双臂挥舞得发酸,她依然什么实物都没有触到。
唐淼物理学成绩平平,但她也知道不管什么自然原因形成的云都不可能是实物。也就是说,她脚下真的是一团……空气。
唐淼在女孩子中算是胆大的。别的女孩子怕蛇怕老鼠,她不怕。别的女孩子怕走夜路怕鬼,她也不怕。但只要是个凡人,玩蹦级脚上也会套根绳子不是?玩跳伞,那也背着降落伞。哪个凡人无牵无挂的飘在万里高空不恐高的?
何况是个女孩子。
唐淼有恐高症。走二楼悬空的楼梯她都腿肚子发软,脚板心手掌心冒虚汗。这会儿她突然发现自己踩着空气身在万米高空,立时就被吓傻了。
强烈的恐惧感刺进唐淼脑中。她的心脏卟咚卟咚的狂跳,每跳一声,她都能感觉到血涌上脑门。
胆大的唐淼决定再确认一下是不是她的眼睛出问题了。她勇敢的睁开条眼缝,只瞄了一眼,脸上的血色褪尽,白着脸又晕了。
被引仙殿施了法的云朵尽职尽责的载着唐淼落在了东荒之地的某座石峰之上,悄然四散。
唐淼再次醒来时又看到了澄碧的天,她的心脏再一次狂跳,生怕又看到自已还浮在空中。
这一次她比较幸运,她的手摸到了可爱的地面。唐淼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她拍了拍自己脑袋,刚才怎么回事?眼花了?做梦吧!她轻易的把半空中的那次经历当成自己做的梦,很愉快的摆脱了疑问与心悸,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她躺在一座极大的山谷里,周围怪石嶙峋,中间平坦。山上没有树,岩石缝中偶尔有点土的地方长着几株青草。山谷中心稍平的地方长着些褐色的荆棘丛。往上一望,山很高,看不到顶。往外看,山岩挡住了她的视线。
唐淼的思维终于恢复了正常,她终于想起自己是从峨眉山金顶上摔下来的。
记起事情经过,唐淼闭上眼睛絮絮叨叨的嘀咕:“南无阿弥陀佛。佛光保佑!佛光保佑!”
从三千多米高的金顶上摔下来,身上连块皮都没有擦破,好胳膊好腿的。唐淼唯一能感谢的只有菩萨了。她甚至迷信地想,定是峨眉山难得一现的佛光保佑了她。
“管它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唐淼握紧拳头激动地站了起来。她用手在嘴边卷了个喇叭筒放声大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她的声音寂寂寥寥的传了很远,隐隐还能听到回音。唐淼等了会儿又喊了几嗓子,四周没有半点动静。
她镇定的想,大概是摔到了舍身崖下的深山无人区了。她理智地决定,先自救,再等待救援。
火辣辣的阳光流淌在岩石上,唐淼热得脱了从金顶租来的羽绒服,穿着短袖短裤检查随身物品。她掏遍了身上所有的衣服口袋,翻出了一瓶薄荷糖,以及五百多块钱。她的背包在坠崖后也不知所踪。
唐淼很想能找出个打火机升堆火。晚上防野兽,还能让救援队尽快发现她。但是没有。钻木取火是项技术活,她也没有那能耐。
站在山顶,被发现的机率更高。唐淼琢磨了下,就往山顶走。
太阳明晃晃的照着,唐淼觉得岩石的温度可以摊鸡蛋了。她把抱在手里的羽绒服撑在头顶当伞,这才觉得焦灼的感觉降低了些。
几小时后她终于爬上了山顶。
山顶很宽,足足有四个足球场大。堆砌着无数铁青色的大石头,寸草不生。四周再无遮挡物视野极其开阔。唐淼定睛一看,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妈呀,这是阿凡达啊?!”
她目光所及之处飘浮着十来座山峰。山体呈铁灰色,光秃秃地看不到半点绿意。像大块的煤炭,毫无生机地浮在半空中。石山下方空空荡荡白茫茫深不见底,偶尔有薄薄的云雾被风吹起从山下飘过。
什么鬼地方啊?唐淼目瞪口呆,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她在山顶发了会儿呆又连滚带爬往山下走。走得她头晕眼花喘气如牛时,她望着眼前的景物无力地松开了手,抱着的羽绒服像片羽毛往下飘落。
她身处的这座山也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只是她所在的这座山下方有块广袤的灰褐色陆地。那件红蓝色的羽绒服变成针尖大小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唐淼也没有看见它有落在陆地上的迹象。
明晃晃的太阳晒得她头晕。唐淼下意识的回转身趴在身后的岩石上,生怕松了手一头栽下去。
难道她飘浮在半空中的事不是在做梦?唐淼机械地回转身手足并用往山上爬。石头极为烫手,唐淼觉得自己要被烤化了。
好不容易再回到半山山谷的阴影里瘫着,唐淼望天开嚎:“有没有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直喊得她嗓子嘶哑冒烟,也没有一个声音回应她。唐淼胆子再大,也被骇哭了。哭了会唐淼开始发呆,然后往嘴里扔了颗薄荷糖。她悲哀地想,她不会靠这个来续命吧?
时间一点点消失,太阳淹没在漫天彩霞中。岩石被映成了深重的褐红色,神秘而荒凉。
天渐渐地黑下来,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极突兀地从山峰背后升起来。
唐淼瞄了眼又呆了,她只在电影电视的特技中或是动画片里才看到过这么大的月亮,距离近得她伸手就能触到似的。
白天的炎热被晚上的山风吹散了。大块山岩投下道道阴影,看上去像一只只凶猛的野兽。
唐淼缩坐在岩石的凹陷处,茫然不知所措。
她本能的将自己蜷成了一团,下巴抵在膝盖上呆呆地望着外面。除了掠过的风声,四周安静得可怕。她骗不了自己,别说峨眉山,地球上就没有浮在空中的山峰……也没有这么奇幻的月亮。
唐淼掐过自己无数次,每一次都疼得她皱眉。她不知道自己摔到什么地方来了,她只能肯定,自己没有做梦。她还活着,她的脉搏还在跳动,现在腿软口渴肚子饿。
寒冷袭来。她像突然被扔到了冰天雪地里。白天摸着烫手的山岩这会儿冻得像冰块。唐淼蜷成一团,被冻得牙齿咯咯直响。
月光照耀下的荒石山极为美丽。大块的铁青色岩石反射着月光发出银白色的光。
灌木平静的伫立着,而岩石缝中那几径稀疏的青草却在风中轻轻摇摆起来。唐淼听到这些草发出了享受与满足的呻吟声,就像是三伏天站在炙热的阳光下晒蔫了后突然走进空调房里般惬意。
她苦笑着想,一定是这地方太过诡异,连带她的思维也变得奇怪起来。草,怎么可能有思想?
这时鼻端飘过一丝清香,她转过头,又看到了一件怪事。身侧不远处的岩石缝里长着株半尺高的灌木。白天没有注意到,但此时这株没有树叶的灌木却显示出与其它灌木的不同来。光光的枝干在月光下通体银白,枝头还坠着三枚鸡蛋大的果子,散发着蓝宝石一般美丽的光泽。
“野果!”唐淼被这果子飘来的香气诱出了清口水。
她一整天就嚼着薄荷糖充饥解渴,爬上爬下累得半死。强烈的饥饿感刺激着她走到那株灌木前。
她犹豫了下,这是什么果子?有没有毒呢?今天见到的事情哪一桩不是奇事?没摔死已是奇迹,饿死就划不来了!唐淼心一横,伸手就去摘。
头顶突然响起了一个男子冷漠的声音:“我等圣兰果结实等了三年,费尽灵力呵护。你什么也没做凭什么要摘走果实?”
一直安静的荒山突然响起了人声,实在比安静更让人恐惧。唐淼惊得头皮发麻,血流加速,太阳穴旁的青筋被刺激得一跳一跳的。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神智,抬头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
说话的人站在头顶上方的岩石上,出现在大月亮的背景之中,披着深色的大披风,摆出了海报里蝙蝠侠出现时的造型。他背对着月光,唐淼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发光的眼瞳。绿莹莹的,像极了草原夜晚的野狼。
山风吹拂,来人长发飘飘,宽袍扬起。如果不是身处之地太过怪异,唐淼一声酷就要喊出来了。
男子冲圣兰果招了招手,那三枚果子便轻飘飘飞离枝头的落在他手中。他将果子放在鼻端深深地嗅了嗅,张嘴就啃。
他是什么人?他来了多久?他在暗中窥视了她多长时间?为什么她大喊救命的时候他不出声?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为什么招了招手,就能把果子摘走?唐淼心里塞满了疑问与惊惧。
男子边啃边走下了岩石,唐淼倒吸一口凉气。他……竟然是飘下来的!传说中与鬼有关,和僵尸有关的种种恐怖故事在唐淼脑中闪现。她的双腿不受控制的发颤,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男子啃着圣兰果,好奇的打量着唐淼。当最后一个圣兰果送到嘴边时,他犹豫了下,将它递给了唐淼:“你正好在圣兰果结实时来到这里也算有缘,最后这枚给你吃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正常,他看起来像是人。他好象在向她表示友好……唐淼终于回魂了。她鼓足了勇气,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拿。
手腕突然被他握住,唐淼顿时像炸了毛的猫。她抬腿就是一脚,嘴里尖叫怒骂着挣扎。她已经够倒霉了,难不成还要被劫色?
然而她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男子轻松的拉高她的手,在她握成拳头的手上点了点。被银松放进她掌心的白玉玦浮现出来。他瞟了一眼道:“原来是个才升仙界的北地凡仙。半点灵力也无。”
他不屑地放开了她的手。唐淼惊骇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白玉玦变魔术似的在掌心出现又隐没,她下意识的搓着自己的手掌,结结巴巴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男子没有回答,最后那枚圣兰果放在她手中,低头走出了山凹。
不是打劫的?玩魔术的专业人士?唐淼胆气壮了,冲着男子的背影大喊道:“喂,你别走!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子回过头来。他的脸清楚的暴露在了月光下。
他大概有二十出头,脸很瘦,细眉长目。肌肤略显苍白,嵌着双明若翠玉的绿色眼瞳,顿时让唐淼看得双眼发直,暗呼妖孽。
他里面穿了件紫红色的直缀长衫,用根同色的带子松松系着。外面披了件墨绿色的宽袍。看得出这身衣袍他已经穿了很长时间,衣襟下摆撕破了好道口子,袖口也是破的。纵然穿着件破旧衣裳,他浑身上下却溢出种清贵之气。
唐淼望着他,脑袋渐渐清醒。她有些惊慌的想,穿着打扮像古代人,地方却如此怪异。她穿什么鬼地方来了?她鼓足了勇气讷讷问道:“这地方……还有别人吗?”
东荒有荒山九十九座,荒原九万九千里。她恰巧被送到这座石山和他也算有缘。恰巧么?凰羽心中一动,迟疑了下说道:“也许还有别人,五年来我只见到了你。我叫凰羽。”
除了他,到现在她连只鸟都没瞧见。唐淼打死也不想一个人呆着。见他自报姓名心道搭讪有门了!她大方地伸出手去:“我叫唐淼,从峨眉山金顶失足摔下山崖到了这里。同在荒山即有缘,做个朋友如何?”
她努力地挤出笑容,笑容里带着刻意的讨好。她举止大胆,但她的眼神中有着没有散开的惶恐。
凰羽瞟了她一眼,心里同样诧异万分。到了仙界她为何还穿着凡界的衣裳?引仙殿两位殿司觉得她没有灵力没有仙途所以才把她遣到东荒之地来任她自生自灭?所以他们连件仙袍都没给她?
他的目光从她裸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掠过。被冻得发抖的纤细身躯,眼里的怯意突然让他想起多年前那株雨中的千丝藤。
凰羽心里涌出淡淡的惆怅,转开了头。
唐淼尴尬的收回了手。
月慢慢移到头顶,子时过后天气骤变,寒意突然袭来,山风冰凉刺骨。
唐淼打了个喷嚏,抱着双臂冻得跳脚厚着脸皮继续扮演自来熟,她一个劲地嚷道:“凰羽,这是什么鬼地方!白天热得要死,晚上突然就冷得要命!”
她叽哩呱啦说着。看似不在意,眼神却屡屡偷瞟着他,分明在盼着自己搭理她。
如果不管她,她能在东荒活多久呢?凰羽轻叹一声,脱下外袍扔给唐淼道,“你没有灵力,不穿仙袍抗不住东荒夜寒。”
“你不冷啊?”话说出口唐淼的脸有些发烫,她鄙视自己的矫情假客气。因为说话的瞬间她已经七手八脚把他宽大的衣袍裹在了身上。凰羽的外袍一上身,暖洋洋的气息便驱散了寒意,一股草木清香似有似无的围绕着她。
唐淼讪讪地补了句:“太神奇了,穿上一点也不冷了。谢谢……灵力是什么?”
修仙之人能至仙界的,不知道灵力是什么吗?凰羽吃惊的看了她一眼,眼里又涌出疑惑来。
他没有开口,找了处背风的旮旯坐了下来。他的脸微微扬起,细长眼睛眯成一线。那姿态和岩缝里的青草一样,极享受月光的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