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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国的统领凯旋的那天,下了雨。
这个地方的天气变化常常是因为一些大妖怪们之间的争斗,妖力强大的妖怪的诞生和死亡都会给这里带来改变。
所以铃木铃花见过的雪天也并不一定是因为到了冬天天气转冷,也许是某个雪中妖怪施展了什么法术,所以才会飘下那样洋洋洒洒的大雪。
一看到窗外的景色有些变化,铃木铃花提起了几分兴趣。
在妖怪的国度里,时间被无限延长,对于寿命短暂的人类来说就像是冰冻住了一样,如果不是杀生丸在慢慢长大,她都难以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她慢慢地走到刻了花纹的窗边,没事的时候,铃木铃花通常会待在那里随便地看看风景,或者懒懒地躺在榻上偶尔翻阅一两本犬大将给她带来的书籍。
有些是关于妖怪的,有些是关于人类的,甚至还有教导妖力的,但是太过生涩的内容铃木铃花就不会看得太仔细了,只喜欢那讲故事似的妖族历史部分。
“夫人,大将马上就会回来了。”
感觉铃木铃花的心情不错,妖怪侍女便轻声细语地说起了犬大将的事情,她的身份低微知道的东西也不多,但是战争胜利这样传播开来的事情她还是能打听到的。
听到犬大将就要回来了,铃木铃花还是略有几分雀跃。
毕竟她在这里的社交范围小得可怜,而且全部都是以犬大将为中心。那个把她带回来的犬妖对她很好,他的下属们即使不满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她,或者说犬大将没有给他们为难她机会。
回头看了一眼化形模样越来越接近人类的侍女,铃木铃花弯起唇浅浅地笑了笑:“是吗,时间过得真快呀。”
不过这点时间对妖怪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
窗外的云雾渐浓,积水成雨,从点变成线再到成片地坠落下来,不过是几个瞬息之间的事情。
铃木铃花转过头看了一眼窗外,她低喃了一声,“下雨了。”
侍女没有说话,她知道夫人这种时候会希望她安静,但是走进来的杀生丸就不会在意铃木铃花想要怎么样了。
“你该出去了。”
面容精致的银发尖耳男孩一脸冷漠,简单冰冷的命令式话语就像是在赶铃木铃花出去似的,不过铃木铃花和侍女都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了,并没有表现出慌张。
接收到杀生丸的示意,小妖怪侍女也不敢违背,向铃木铃花说了一声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以前是犬大将半强迫地带铃木铃花出去,现在犬大将不在,负起这个责任的就变成了杀生丸。
一开始铃木铃花和杀生丸之间是没有这项活动的,可是检查铃木铃花身体的妖怪又一次非常严肃地强调了这件事情,所以他们的相处日常便增加了这样一个环节。
杀生丸还是个幼崽,他需要学习的东西再多也不会和他那个身为妖怪统领的父亲一样忙,只要他愿意,杀生丸完全可以天天带着铃木铃花出去。
起码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杀生丸仍然有一定兴致,没有对和人类在西国领域转悠散步这种无聊的行为感到厌弃。
他这种冷淡强势的态度也常常让铃木铃花觉得,杀生丸是管教她的,而不是她在照顾杀生丸。
会对这项活动这么感兴趣,大概也是因为杀生丸自己不喜欢待在宫殿里。
无论是因为什么,铃木铃花都觉得不可能与她有关。
“今天下雨了。”示意了一下外面的天气,铃木铃花无奈地抿了抿唇,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她却想到了赢下战争的犬大将,这倾泻而下的密雨是因为他斩杀了某个强大的妖怪吗?
“没有伞的话我会淋到雨的……”女人叹了一声,即使穿上了一件厚实的长袍,她看上去还是很纤细,“淋了雨,我就会生病。”
银发男孩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听着,即使是在妖怪最弱小的幼年阶段,杀生丸也很难去理解铃木铃花这种脆弱。
但他也知道,如果不仔细地照顾,铃木铃花是会轻易地死掉的。
看着铃木铃花看得久了,杀生丸就移开了视线,看到那团放在榻上这翻折成一叠的半成衣物和堆在一起的针线,杀生丸又皱起眉。
虽然杀生丸的话语很少,面上的神情也不怎么变化,但是相处久了铃木铃花多少也能感觉到一点他的情绪。
还在感慨着自己的身体状况,察觉到杀生丸的心情有变,铃木铃花也就停下了那些话,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吗杀生丸?”
“你还在做。”
顺着男孩的视线看到放在那里的衣服,铃木铃花愧疚地低下了眉眼。她之前答应过给杀生丸做一件衣服。
可是她的身体不好,就算这里放着犬大将给她找来的珍珠琉璃照明效果很好,铃木铃花也没办法捧着那件衣服做太久。
铃木铃花也是无聊了想打发时间,才提出这个想法。
不过她高估了自己的手艺。
在村子里的时候,婆婆是教过她的,也亲手给她做了几件示范给铃木铃花看过,她自己也做过,给自己穿倒是马马虎虎,给别人做还是第一次。
尤其是杀生丸平时穿的衣服就已经很好了,从他那里借了那件破的,铃木铃花还想要照着做一套差不多的。
而那衣服,光是缝线就把她自己的手艺完全压了下去,而且那种料子也不是丝绸锦缎什么的,应该是有防御护住功能的高贵材料,摸着就是上好的衣料。
这样对比下去,铃木铃花的心思也就淡了不少。
没有热情,身体又差,制作的效率当然就慢了下去,所以从答应下来到今天,铃木铃花也没有给杀生丸做完一件衣服。
这件事确实是铃木铃花理亏,她也不能狡辩什么,就算杀生丸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看上去的确有些不高兴。
心中一跳,铃木铃花看到杀生丸走近不免觉得惴惴。能从这个神色不露半分的孩子看出怒意,那就说明他现在的情绪已经积累得很充盈了。
“对不起。”到底是她的错,铃木铃花轻声道了一句歉,“过去这么久,我也没有做完,我之后会尽快给你做出来的。”
这是她承诺过杀生丸的事情,还是应该早点实现。
听到铃木铃花这样说,杀生丸停顿许久才回答了一声:“……算了。”
以为他真的生气了,铃木铃花微急地补充了一句,“真的,我很快就能做完,再给我一点时——”
“算了!”
他没有提高自己的声音,只是加重了语气就让气氛沉了下去。
打量着杀生丸的神色,铃木铃花犹豫地张了张口:“杀生丸……你想要看看吗?”
见他不吭声了,铃木铃花就走到了榻边拿起了那件其实完成了大部分的长衣。她直接用了犬大将给她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选取颜色的时候,她没有想太多,直接就用了浅月白,犬大将就常穿这种颜色。
女人屈起纤细的手指提起那件半成品,把衣服展开在杀生丸面前。
月白色的长衣从她的面容前铺开然后顺滑地坠下,铃木铃花垂眸审视着自己做出来的衣服,杀生丸却在盯着那张掩在白衣之后的脸看。
“不喜欢吗?”
感觉杀生丸的兴趣缺缺,铃木铃花便问了一句,她是照着杀生丸平时穿着的感觉做的,虽然加了一些自己的想到的花纹,但是穿在杀生丸身上也并不会显得奇怪。
虽然她还没有完成,但是大体框架都已经做好了,完全看得出成品是什么样子。
因为铃木铃花问了起来,杀生丸就打量了一会,金色的眼眸依然沉沉的,铃木铃花也看不出什么,只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平和了一些。
犬大将说过,犬妖小时候会暴躁一点,长大就好了。铃木铃花倒是从来没有觉得杀生丸哪里暴躁了,她反而觉得他是太不暴躁,冷静过头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
这样下去长大后不就变得更冷漠了吗?
把衣服又重新折好放回去,铃木铃花也没有被杀生丸突然爆发的脾气激怒,在她看来,他还是个孩童,这样任性地发火才更正常一点。
何况这本来就是她的不对,所以铃木铃花就不能放置不管了,她得把杀生丸哄好。接下来杀生丸还要去别的地方,如果让其他人承受了这份怒意就是她的责任了。
“我会做好的。”
看了杀生丸一会儿,这个孩子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和父亲的实力,额间的妖冶弯月更是和母亲的一模一样,铃木铃花不由伸出了手,她想要摸了一下他前额的银色碎发,但是又觉得那样太亲昵,便改变了方向,整理了一下杀生丸的衣领。
“不要再生气了,杀生丸。”看到杀生丸眉宇中的淡漠似乎有些软化,铃木铃花突然想起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与他这么亲近,“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那双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铃木铃花,女人也不觉得奇怪。妖怪连呼吸都可以略去,更何况是眨眼。
她都已经习惯了被这样注视,犬大将也总是这样看着她,这种紧盯着猎物般的专注一开始总让铃木铃花感到紧张,后来经受次数多了她也就慢慢适应了。
大概妖怪的眼睛都是这样的。
皱了皱眉,杀生丸一伸手便拉住了铃木铃花在自己胸前整理衣服领口的手腕。担心他是讨厌这样的接触,铃木铃花也就没有再动。
结果却出乎铃木铃花的意料,杀生丸不仅没有挥开她的手,反而把铃木铃花的手拉近放在眼下瞧。纯血的犬妖幼崽盯着那双人类的手看了一会儿,手指连着手掌,每一根手指都纤细修长,杀生丸知道自己如果刻意使力就能把铃木铃花的十根手指尽数折断。
女人伸展开的掌心光滑细嫩,还有几道线条优美的纹路,检查完了这一面,杀生丸又把铃木铃花的手翻了过来,看她的手背。
常年待在犬大将的宫殿里,她的皮肤很少会受到阳光的照射,所以肤质雪白均匀,手背和手心几乎是是同样地白,即使杀生丸这样天赋异禀的敏锐五感也看不到一处瑕疵。
从手背看到手指,杀生丸看见一片片浅粉色的指甲贴在她的指尖上,不像是他们那样能够伸长变成利器的那种指甲,完全无害。
在杀生丸看来,铃木铃花全身上下就没有什么能当成武器的地方。
所以人类才需要打造兵器,她是这样解释的。
只是铃木铃花在人类之中也算得上弱小,她现在根本举不动什么兵器,连那一根纤细尖锐的针都能刺伤她。
找到了细小的针刺伤口,杀生丸的眉头就皱得更加紧,周身的气场变得更冷,让人感到压抑,他还不懂得收敛自己的妖力,或者说他已经太习惯在铃木铃花面前放松了所以不喜欢把妖力收起来。
那压力的确让铃木铃花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她已经适应了犬大将的气息,所以对于杀生丸释放出来的妖力也没有太排斥,而且看着粉雕玉琢的银发男孩严肃地皱起眉,铃木铃花反而觉得杀生丸可爱。
仔细地看,铃木铃花不由感叹杀生丸的人形真的很漂亮,大概是因为力量即美丽,强大的妖怪似乎都不会丑陋。
杀生丸那头顺滑的银色长发和冷冽的金色兽瞳和他的父母如出一辙,只是在脸颊两边各有两道紫色的纹路,犬大将脸两侧只有一道。
铃木铃花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她偶尔会盯着那花纹出神,猜想那会不是天赋高低的象征。
“别再做了。”
杀生丸的声音把铃木铃花的思绪拉了回来,女人疑惑地询问了一句,“为什么?”
“你会受伤。”
把自己的手拿了回来,铃木铃花垂眸看了一下,她自己都忘记了被针扎到的事情了,那点伤太细小了,把血擦掉之后扎伤就自己变好,不注意根本看不到伤口,铃木铃花自己就发现不了。
意识到杀生丸是在为她生病还一直做东西而生气,并不是她猜想的到现在没有做好,铃木铃花不由感到一阵心软,“我还不至于那么弱。”
冷冰冰的小孩突然那么温柔地关怀一下,给予铃木铃花的情感冲击更大。
“这点伤,很快就好了。”弯起唇角笑了笑,铃木铃花打量杀生丸的眼神也不再那么疏离了,那明亮的眼眸之中多了一些细碎的、真实的温柔。
她的眼神一柔和,蕴藏着的星光便从眼底一点点溢出,杀生丸甚至都觉得铃木铃花的眼睛也变成了绚烂的金色,迤逦而美艳。
“我都已经快做好了,杀生丸,你不想要了吗?”
女人清冽的声音随着她的神情一起柔化,多了一分柔软动人的甜糯。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铃木铃花的心情变好了,杀生丸感觉她的气息也隐隐约约地变了一些,那份浅淡的异香之中的甜意变多了,中和协调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幽冷香气。
慢慢地杀生丸也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变回了原先冷淡的模样,但是在温柔起来的铃木铃花面前,他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软化了态度。
“我的衣服够多了。”
“但是还没有我给你做的啊。”
感觉到他不再抵触,女人笑了笑,第一次伸手摸了摸杀生丸的头。
那双尖耳朵从银色的发丝之中露出来,跟随着铃木铃花的抚摸动作轻轻颤了颤,感觉那个脆弱柔软的肢体按在自己的头上轻柔地扫过又再次抚回,愣了一下杀生丸就不自在地避开。
铃木铃花很快就收回了手,也不介意杀生丸的退避。
外面还在下雨,她侧头看了一眼。
风夹杂着雨从打开的窗里飘了进来,铃木铃花伸出手紧了紧自己的衣襟,但是并没有关上窗户。
在那细碎的雨珠撞上纤弱的美人之前,就被不知名的奇异力量遮挡在了外面。
“杀生丸,我们出去看看吧。”
突然又有了到外面去看一看的心情,铃木铃花就和杀生丸说了起来。
“还在下雨。”
“恩。”应了一声,铃木铃花抬手拉起了外衫上的连衣兜帽,这种款式的衣服很宽松穿起来也方便,她就常常挑出这种衣服来穿戴,“没淋到就行了。”
她转过头来看杀生丸,“想去吗?”
沉默了一会儿,身躯幼小但是潜藏了巨大力量的犬妖幼崽无声地在这个人类面前显示出了自己的原形。
比起铃木铃花在犬大将身上见到过的,这只犬兽身形实在小得太多,但是那银白不染灰尘的毛发和束起瞳仁的金眸都昭示着这只幼崽的高贵出身和潜力无限的未来。
对于其他妖怪来说,这种犬妖身上的这些特征意味着许多可怖的东西,但是铃木铃花下意识地去在意的只是他身上纤尘不染的白毛,她总是会担心那些漂亮的长毛沾染上脏污,虽然妖怪会有办法弄干净的,不过铃木铃花还是忍不住紧张。
即使杀生丸还处于幼年期,他的原形也比一般的幼犬大上许多。
那只浑身雪白的犬兽往前小小地走了一两步,直到够近了他才抬起前肢轻轻触碰铃木铃花掩在裙摆里的脚踝,她很少会穿鞋子,所以掀开裙摆就能直接触碰到光裸的肌肤。
弯下身体,铃木铃花把配合地抬起两只前肢的犬兽抱了起来,这个重量对于她来说已经相当吃力了,所以杀生丸通常都会浮起起来一点,不会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铃木铃花身上。
从第一次被杀生丸带出去的时候起,他就一直变成原形跟着她,铃木铃花不知道杀生丸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问过一次,那孩子也没有回答她,铃木铃花也就没有再问了。
只是她看着犬兽跟在自己身边的样子觉得有些可怜,虽然这样的小兽已经能够撕裂她的身体了,铃木铃花也不由被眼睛看到的所欺骗。
习惯了犬大将的巨大兽形,铃木铃花再看杀生丸的原形就觉得娇小可爱,即使那对人类来说已经不小了,对比起来她还是会觉得小。
第二次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她就把杀生丸抱起来了。
反而是杀生丸的兽形让铃木铃花觉得亲近,对着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男孩,铃木铃花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是和乖巧安静的犬兽幼崽待在一起,那份沉默就不会显得那么尴尬了。
杀生丸从来都没有反抗过,铃木铃花也就会偶尔抱一抱他的兽形,当他幻化成人形样子的时候,铃木铃花就很少主动触碰他。
这种肢体给出的偏好暗示也让杀生丸发现铃木铃花更喜欢犬兽的样子,所以只要一和铃木铃花出去,他就会露出原形。
然而一开始却是因为犬大将给予了错误的示范,杀生丸一直以为要带人类出去就应该变成原形。
但是他现在还太小了,就算能够用妖力把铃木铃花的身体撑起来,也没办法像父亲一样驮着她在外面走。
但是迟早有一天杀生丸会变得和他强大的父亲一样,甚至比他更强。
那个时候,无论是哪一种形态,他都能够抱起铃木铃花了。
拉好了头上的兜帽,铃木铃花掀起外袍把杀生丸也罩了进去,她走出门外穿进雨幕之中,雨珠坠噼里啪啦地坠落到了她的衣服上,然后又顺着衣物的边缘滑下,因为那袍子衣料的特殊质地,雨不能打湿铃木铃花身上的衣服,所以不会让她淋到。
但还是会雨斜打过来,在女人脸上溅起凉意。
被那冰冷的雨惊到,铃木铃花刚抬起手想要擦掉脸上的冰凉湿意,炽热的舌头便先一步伸到了她的脸上。
雪白的犬兽从她的袍子里面钻了出来,露出了一个头,他蹲踩在女人缩进衣服下面的弯曲手臂上,也不会难受。
看到水珠从她的脸边滚落,幼小的白犬就探出脑袋来舔走了铃木铃花脸上的水,大概还以为是眼泪那样的新鲜玩意,又舔了舔女人的脸颊。
感受脸上触摸过来的湿热软物,铃木铃花感到有一点惊讶。她终于感受到自己和杀生丸之间的关系变得比之前更加紧密。
看着那团柔软温热的白色犬兽趴在自己身前,铃木铃花确实感到了一些不可名状的柔和温暖情感,就算那双盯着她看的兽瞳依然闪烁着冰冷的金色光泽,她现在竟然也能从里面看到一点温和的情感。
“母亲。”
突然,那个熟悉的孩童男声这样叫了一句,铃木铃花抱着杀生丸的手就忍不住地微微一紧。
有那么一刻,铃木铃花产生了某种杀生丸是在喊她的错觉。
但是下一个瞬间就有一双白皙的手从她的怀里把那只犬兽幼崽抱走了,铃木铃花没有伸手阻拦,她没有这个资格。
那张和杀生丸极其相似的脸正在注视着她,似乎在审视这个人类到底为什么能够存活这么久,又一直深得犬大将的喜爱。
她把自己的银色长发打理得很好,分理出来的刘海中露出那道弯成圆的蓝紫色月钩,映着冷金色的凤眼和染成深色的嘴唇,两道紫色飞叶花纹从下眼睑斜过,把苍白的肌肤映衬得妖冶冷艳。
抬起眼睛看她,铃木铃花才发现她比自己高出了许多,身形更瘦弱一些的女人拢了拢兜帽,轻轻地叫了一声:“……夫人。”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如此正式的会面,即使铃木铃花与她分别见过对方许多次,但是她们从来都没有进行过真正意义上的对话。
容貌艳丽气质冷傲的银发女人回应般地看了铃木铃花一眼,没有给她难堪,但是也没有给予好脸色,只是转向了怀里的幼崽,“还没有适应人形吗?”
动了动身体,杀生丸又变成了那个年幼精致的男孩。
等到他变成了人形,杀生丸的母亲又不再说话了,铃木铃花踌躇了一会儿才惊觉雨似乎停了。
但是密密麻麻的雨线还是在眼前不断地坠落,铃木铃花意识到,是有人施展法术为她遮档去了雨水。
迟疑地看了一眼统领夫人,铃木铃花张了张口又闭上嘴巴,杀生丸注意到她的为难,便开了口,“她——”
“铃花!”
那个声音从远及近,铃木铃花一侧目就看到了站在远处的犬大将。他的面容依然和铃木铃花第一次见到时的那样俊美,扎起的银发马尾及腰,高挑强大,光是站在那里,就拥有让人臣服的力量。
犬大将没有丝毫的改变,她却变了许多,从娇俏的少女长成绝艳的女人,然后就一直停留在这个年龄。
铃木铃花还在犹豫要不要走过去,额间印着弯月的犬妖美人已经无动于衷地拉着杀生丸的手转身离开了。
戴着兜帽的女人缓缓地走到高大的银发男人身侧,走得离杀生丸母子远了,那些雨还是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欢迎回来,大将。”
刚走到男人身前,她被犬大将紧紧地拥进了怀里,铃木铃花忽略了杀生丸回过头来看的场景。
她一被拥进去犬大将就把她整个人横抱了起来,把女人裸着的脏了的脚提离了地面。
“既然要出来,就好好穿上鞋子啊。”知道铃木铃花的脾气,犬大将几乎是用宠溺的语气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即使妻子冷漠地走开了,俊美的大妖怪的神情也没有透露丝毫异样,他只是温柔地拍了拍铃木铃花的头。
犬大将已经站在这个地方很久了,他看到了之前铃木铃花抱着杀生丸那一幕。男人的金眸微闪,叹了一声,他终于又一次把那个问题问出了口。
“铃花,你想要一个孩子吗?”
下意识地就想说不要,可是铃木铃花突然就想到了杀生丸那句“母亲”,电光火石之间,她就没办法再那么地直接地说出拒绝了。
刚被犬大将带回来的时候,她还太小了,只是恐惧着生孩子的那份疼痛,却又有着触碰妖怪讨好他的勇气,就只是个考虑不了太多的少女而已。
而现在换算成人类的年龄的话,铃木铃花已经很老很老了,大概是个几近垂死的老妪。要是一直一个人活着,那该多寂寞啊。
如果她必须永远和犬大将这样生活下去的话,她想要一个孩子。
……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