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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焱华要忙招商局的事,洪山镇就由镇长刘文主持全面工作。
镇里每星期都有一个例会,全镇各部门负责人都要参加。
刘文主持会议,第一个议题就是关于虹桥重建的事。
虹桥被毁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人们往来两岸仍然依靠浮桥。重建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刘文第一个问许一山,与黄大岭谈得怎么样了?
许一山红着脸道:“还没谈妥。”
“不要谈了。”刘文手一挥道:“再谈下去,就是浪费生命。小许,段书记将建桥大事交给你负责,你就要拿出担当来。我个人建议,尽量满足对方要求。毕竟,我们有问题在先嘛。不要让别人说我们政府欺辱老百姓啊。”
许一山狐疑地问:“怎么满足?”
刘文沉吟一下道:“他们提什么要求,我们都答应,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许一山想说,黄大岭的眼睛盯着镇东边小平原那块地,镇里给还是不给?
如果给,谁来承担责任?不给,又怎么满足黄大岭的要求?
黄大岭很精明,他这时候提出毁约,要求返还保证金,正是捏住了洪山镇的七寸。
许一山想,黄大岭似乎知道洪山镇将保证金挪作他用了,根本没办法退还保证金给他。那么,镇里拿不出钱,就该给人一个说法。何况,黄大岭放出话来了,只要洪山镇将小平原给他,桥照修,保证金可以不退。
刘文显然不愿担这副担子,他以段书记已经交代为名,虹桥重建的所有事务均由许一山做主。换句话说,小平原给不给,他许一山一句话说了算。
许一山当然明白这是一个陷阱,侵占耕地如果被人告了上去,首要责任人非他许一山莫疑。
可是拖着也不是办法,不说镇里催得紧,就是看着老百姓每天过浮桥苦不堪言的现状,许一山也觉得虹桥重建势在必行。
散会后,许一山前脚进办公室,后脚罗世斌就跟了进来。
他写好了通讯稿,洋洋洒洒至少有五千字。
许一山读了一遍,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在罗世斌的文章里,他将小平原描绘成一个巨大的小区花园。重新定义了洪山镇政治文化中心。在他的笔下,未来的洪山镇就是一个歌舞升平,人人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
罗世斌显然感觉到了许一山的不快,小心翼翼地问:“许镇长,哪里不对吗?”
许一山随口问道:“你这样写,依据是什么?”
罗世斌便激动起来,他涨红了脸,大声说道:“这不正是你们的施政纲领吗?我只不过以文学的语言说出来而已。”
许一山笑了,罗世斌开口文学,闭口诗歌,仿佛他是一个大文化人一样。除他之外其他人都不过是凡夫俗子。
尽管如此,许一山还是感觉到他的这篇文章背后,一定有人授意。
不是他看不起罗世斌,而是以他对罗世斌的了解,他相信罗世斌绝对没有文章中写的那样的眼光。
他干脆单刀直入地问:“谁让你这样写的?”
罗世斌一愣,狐疑地反问:“这样写不对吗?”
“我没说不对。我就是想,谁会有这样的眼光和格局。罗世斌,我没其他意思啊,我就是觉得,你这篇文章的格局不是你我能想得到的。”
罗世斌慌乱起来,他偷偷扫了许一山一眼,低声说道:“许镇长,你还是牛,看出来了。”
许一山没猜错,罗世斌这篇文章还真是有人授意他写的。而且授意他的人,就是洪荒。
洪荒是黄大岭新公司的股东,他与颜八一样,被黄大岭拉上了他的船。
可是洪荒也不可能具有这样的视野。他入股黄大岭的公司,目的只有两个,一是抱住黄大岭的大腿,二是想发财。
其实,许一山在得知洪荒入股黄大岭公司后,心里就有一个念头。黄大岭的格局不高!
洪荒是洪山镇一个具有传奇性的人物。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发的财,更没人知道他的家产有多大。
有两点足以证明洪荒不可小觑,一是全洪山镇的人见到他之后,都会恭恭敬敬叫他一声“洪爷”。
二是所有来洪山镇投资的客商,都必须先拜他的码头。
许一山曾经将这些事反映给了段焱华,但段焱华只是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这个洪荒,就好比过去的乡绅嘛,不足为奇。”
许一山知道洪荒,还是他在春花嫂子的油条摊上与两个小混混动手之后。
那时候他才知道,朗朗乾坤下,洪荒的小弟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收取群众的保护费。
在洪山镇有个传言,谁想在镇上摆摊设点做生意,城管同意了还不算,必须得经过洪荒点头。没有他点头,再大本事在洪山镇也无计可施。
几年前,曾经有一帮人来洪山镇卖切糕。这群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派出所的孟梁也拿他们无可奈何。最后不知是谁出了个主意,请洪荒出面来摆平这群人。
这洪荒一出手,还真起了作用。三天时间不到,全镇再也看不到卖切糕人的身影。
事后,有人说,洪荒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他的小弟至少有三个人被人砍断了手。
从此以后,洪山镇只要遇到棘手的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而每次只要他出面了,再大的风浪也会很快平息。
又有人说,在洪山镇,段焱华是第一书记,洪荒是第二书记。
事实是不是传说中的这样,许一山并无把握。但有一点他知道,黄大春家发生的半夜入室打人的事,就是洪荒手下黄毛所为。
黄毛是否来投案了?许一山不知道。黄大春被打,老孟有没有立案,他也不知道。
罗世斌小声问他道:“许镇长,你上次跟我说的内刊这件事,你觉得我能不能信任这份工作?”
许一山抬头看了一眼他,笑道:“当然可以。但是我有言在先,目前我没法给你开工资。”
“没工资?”罗世斌撇了一下嘴巴道:“难道我做义务工啊?许镇长,我也要吃饭的嘛。”
“有稿费啊。”许一山拍了拍他写的稿件笑道:“如果你这篇文章发表了,至少就能赚五千块啊。”
“能发表吗?”罗世斌问道。
“能不能发表,我说了不算,要编辑说了才算。”许一山安慰他道:“罗世斌,你是一个诗人,眼光不能老盯着物质。你们诗人,精神食粮比生命还要珍贵。”
罗世斌显然听出了话里的音来,他哼了一声道:“行,许镇长,你不留爷,自有留爷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