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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敏沿路采了好些的野花,欢喜道:“四处都长满了,我一只手都拿不过来。”她递到陈莹面前想给她看,花香太浓,陈莹下意识往后一躲。想到以前被刘云珍利用,陈敏一下红了脸,讷讷道,“我,我仔细看过了,没有蔷薇的。”
陈莹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你不怪我罢,我因许久不用熏香,闻到太香的便是不习惯。”
“没什么,是我不好,将你吓到了。”陈敏扬一扬花,“我就是想告诉你,这里的花多,我都没地方放了。”
吕氏听见了,笑道:“敏儿,我给你编个草篮罢?”
“您会编吗?”陈敏惊讶。
“当然了,我娘什么都会编!”陈莹向陈敏炫耀,“尤其是草篮,我娘编的非常好看,外面卖的比起来,可是粗糙多了,不过……”她担心吕氏,“这里虽有好些的韧草,但我怕您伤到手,这些草,一不小心就跟刀刃似的。”
“我慢慢编就是了,等会儿你们钓鱼,我也无事可做。”
石燕在旁边道:“奴婢给夫人拔草罢。”
陈莹这才没有反对。
等到两个小家伙看完白鹤回来,他们就穿了线钓鱼了。
太阳大,一个两个都躲在树荫下,不过钓鱼这种事情没有耐心最是不行的,陈敏第一个撑不住,将鱼竿一抛,竟靠在树干上打起盹来,陈莹哭笑不得,回头朝吕氏看。吕氏坐在一棵大树下,周身放满了石燕拔得草,她很专心的在编草篮,低垂着头,手指好像穿花似的。
这一刻,陈莹好像看到好几年前的母亲,忍不住心想,要是父亲还在世就好了,母亲不会如此孤单。
她又转过头去,她要多钓几条,让母亲高兴高兴。
这一片的湖泊都安静下来。
吕氏也不知做得多久,手有些发酸,她停下来。
耳边忽地传来石燕的声音:“夫人,您身边有只鹿呢。”
吕氏惊讶,侧头一看,果然见有一只鹿在不远处,它好像受伤了,脚步不稳,走一步停三步,血从身上留下来,把沿路的草都沾染了血迹。
是不是被猎人射中了?吕氏心想,不然怎么会受伤呢,她站起来往前看,但并没有发现人影儿,眼见鹿朝她这里走来了,吕氏想看看伤得重不重,走近两步才发现那鹿竟是鼓着肚子,沉甸甸的。
那是只母鹿,双眼满是痛苦,忍不住哀鸣。
吕氏心软,便想予它包扎,谁料这时候,一支箭凭空而来,夹带着雷霆之声,猛地飞到了面前,吕氏吓得倒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唇中却急切得发出一声轻喝。
那鹿受到警示,后腿一蹬,竟是使出浑身的劲儿,蹦到了一丈远,瞬间不见。
有个声音从远处传过来:“谁在这里?”
吕氏抬起眼看去,只见草丛中,有个身穿石青色骑射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生得十分魁梧,手里拿着一把镶了宝石的弓箭。
见到吕氏,他怔了一怔,片刻之后问:“是你把鹿吓跑了吗?”
☆、037
刚才那瞬时,吕氏并没有考虑太多,她只是见那只鹿可怜,下意识的想救它,倒没想到会惹来这个男人的责备。
要是她不出声,那人定会射中母鹿的。
吕氏讷讷道:“对不住,我是看到鹿受伤……”
“打猎,怎么会不伤到?你多事了。”那男人挑眉盯着她。
吕氏穿着件儿荔枝红绣兰花的夏衫,白绫裙子,乌发梳成简单的单螺,插一支白玉簪,她五官本就生得秀美,肌肤又白净,这让她凭空小了好几岁。
男人目光灼热。
吕氏的脸一下红了,挣扎着起来,石燕忙去相扶。
谁料刚才摔得狠,扭到筋,竟是使不出力气,那男人见状,走近了蹲下身道:“你这样子,许是要看大夫了。”说着,他竟然伸出手握住吕氏的胳膊,“我庄上有大夫,最是擅长治你这种,过得两三日便会好,我带你去。”
挨得近,见她眉目如画,吐气如兰,此时因惊惧,眼眸张大,越是显得楚楚可怜,倒让他想起了刚才的那只鹿。
这女人身上有种令人愉悦的柔顺。
石燕被吓到了,用力拉吕氏,想助她脱离那男人的手掌,一边喝道:“请大人自重,这是我们陈家的大夫人。”
“夫人?”那男人怔了怔,他原以为吕氏是姑娘家呢。
听到动静,陈莹连忙跑过来,厉声道:“你是谁?放开我娘!”
那男人更是惊讶了。
这女人的女儿竟然那么大,他上下打量陈莹一眼,眼眸眯起来,暗想这母女两个的容貌真是少见,是不是云县人氏?他在京都可没有听说这样的绝色,只两个人的穿着,甚是华丽,又不像是县里的,身边还带着奴婢随从……
陈莹见他置若罔闻,更是生气,高声叫几个小厮过来。
这男人再不松手,她就要命人动手了!
剑拔弩张时,草丛一动,又有人走出来,他穿着鹰背褐的骑射服,宽肩窄腰,紫金冠下,剑眉星目。
看着那男人,他淡淡道:“表叔,那是陈怀安的大嫂,你还不起来吗?”
陈莹惊讶。
来人竟是萧隐,他叫那人表叔……
髙纶抬起头,看出萧隐眸中的警醒,又听见陈怀安,下意识就放开手,站起来道:“原来是陈大夫人,失礼了。”
陈莹奔到吕氏身边,着急的道:“娘,您伤到哪里了?”她钓鱼太过专心,刚才又有一条鱼上钩,竟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直到听见石燕的叫声。
“夫人摔了一跤。”石燕道,“恐怕是扭到了。”
“无妨。”吕氏怕女儿担心,忍住痛道,“只是小伤,躺得几日就好了,桂兰,你跟石燕一起来扶我,我们回去罢。”
她真有些怕刚才那个男人。
两个奴婢将她扶起来,陈莹跟在后面。
听说吕氏受伤了,陈佑几个也围过来。
陈敏熟悉此地,说道:“这儿县里有个怀云医馆,去年我来玩,不小心被林子里的毒刺划伤,就是去那里看好的,有个金大夫是很厉害的跌打大夫。”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罢。”陈莹怕耽搁了危险,与陈敏道,“你引路。”又吩咐带来的小厮,“你们送少爷回去,顺带告知祖母。”
陈佑不肯:“我也要去!”
吕氏柔声道:“听你姐姐的,回庄上,同彰儿去见祖母,省得我们都没回去,她老人家着急。”
母亲开口说了,陈佑只得答应。
见弟弟们走了,陈莹转身也要离开,却见萧隐还立在那里,他手里也有一把长弓,乌沉沉的。想到他刚才喝止那男人,陈莹犹豫了下,不知该不会同他说话,萧隐却道:“你想过去县里,要走多久吗?这里出去,都是小路,车马不能通行。”
吕氏即便有两个丫环扶着,也还是需要用一只脚的,在泥路上未必好走,更何况还有那么大的太阳,陈莹被他一说,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姑娘为难起来。
萧隐目光落在她发上,见她还戴着昨日他送还的簪子,嘴角不由挑了挑,心想她戴的时候也不知可会想起自己?
“我这里有软轿。”萧隐朝髙纶道,“表叔,你先回去吧。”
髙纶是萧隐母亲高氏的堂弟,出身将门,曾是萧隐父亲的麾下猛将,后来被封为荣安伯,听说萧隐也来农庄,今日便是邀他一起出来打猎的。他闻言笑道:“刚才既是我惊扰到夫人,便该将功赎罪,随行保护,再说,我们等会儿还可以打猎的。”
可陈莹怎么肯,她斜睨髙纶一眼,眸色不善。
髙纶心想,这小姑娘还在记恨呢!
“我恐怕没有时间再打猎了。”萧隐一口回绝。
髙纶的神色有些尴尬。
比起萧老将军,萧隐青出于蓝,十六岁便能领十万大军,二十岁时更是所向披靡,常年在军中,性子越发冷硬,藏着刀刃似的。髙纶虽是他表叔,也不过得个称呼,萧隐眼里又哪里真的有他?今次,也是自己主动相请,不然这个表侄儿只怕都不会来见一见。
髙纶摸摸鼻子:“也罢。”
他转身离开,临走时又看吕氏一眼,她半靠在奴婢的肩头,柔弱的好像一朵弯下枝头的玉兰花,让人忍不住想折下来。
这个女人,比他见过的都好看。
髙纶低头与小厮说得几句,走远了。
刚才还如此强硬的男人,却因萧隐一句话就放弃了,陈莹心想,这豫王不愧是横行霸道的主儿,世上恐怕也只有宫中两位,还有萧姑娘才能说他几句罢?这种人,做他敌人真是危险,她想着,看到有小厮抬来软轿,原是不想要,这回改了主意。
一是母亲走到县里,怕伤得更重,二来,萧隐既出于好意,她没必要得罪,不然凭他的个性,只怕硬是要跟着去医馆的,她难道还能赶走他不成?反正这种举手之劳,还人情容易。
陈莹将母亲扶上软轿,让小厮抬去医馆,同时朝萧隐道谢:“我们今日钓得几尾鱼,王爷若不嫌弃,便来庄里用一顿午膳罢。”
吃了,两清,谁也不欠谁。
萧隐挑眉:“是你钓得还是别人钓得?”
陈莹奇怪:“有什么不同吗,都是鱼儿。”
“本王只吃你的。”
陈莹一下红了脸。
她没有想到萧隐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难得的,她竟露出了一丝羞怯,没有什么伪装,萧隐笑起来:“你到底钓了几条?”
“五条。”陈莹走开一些,她只是不想与萧隐为敌,不想再惹怒他,可不是说要同他亲近了。
然而她往右走,萧隐也往右走。
窄窄一条泥路,怎么容得下,陈莹一个没注意,差点从田埂上滑下去。
萧隐拉住她:“你是螃蟹吗,总横着走?”
真是恶人先告状!不是他,她怎么会被挤下去?陈莹咬一咬嘴唇,站稳了。
“多谢王爷相扶,这条路是不好走,王爷也请小心呢,我去前面看看我娘。”她不打算再同他说话了,点到为止。
可萧隐不放手。
他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指。
像阳光封在里面般灼热,陈莹感觉自己好像出了汗,想到那汗水通过肌肤,沾染到他的掌心,她脸颊更红,轻声道:“王爷,会被人看见……”
他垂眸瞧她,眸中有戏虐之色。
陈莹抬起头,看到他发上的紫金冠闪闪发亮,忽然有些无力之感。
萧隐贵为王爷,家世显赫,又有勇有谋,年纪轻轻手握重兵,这样的男人,嫁给他,定是富贵两得,她再也不用担心母亲与弟弟的将来,然而凭着她的身份能嫁吗,萧隐又真的喜欢她吗?他也许只是一时兴起,想与她纠缠。
但这种纠缠,却不是她能消受得起的,只怕稍不小心,又要深陷泥潭了。
她正待相求,却见萧隐的脸色十分的严肃,疑惑间,只听耳边嗡嗡作响,也不知从哪里,竟是飞来数十支芒星一般的东西,好像夏日里的萤虫,直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