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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
“我哪样?不是已经谈过了。”
“你觉得呢?”
电话那端显然没心理准备,林一山很自然地掐了电话。
许愿决定聊聊天气,聊聊微博热搜话题。
“这条路白天可堵了。”
林一山即刻望向后视镜,那女人没看他,看向车窗外,头发在耳侧乱飞。
“是吗。”
“舒意和你是同门……”
“那天的合影没问题吧?”
“……”许愿的大脑像辆陈旧的摩托车,被人大力踹了一脚,终于勉力运转起来。
先回忆起来的,是人群里那声隐秘的嗤笑,接下来,是刚刚后视镜里那双眼睛,再后来,是从她身后伸出来调节相机的那只手,最后,是舒意说:“一路都是他遗落的前女友。”
对了!对了!是他没错!
许愿的大脑——那辆陈旧的摩托车,被一匹小马拉着,咔嗒咔嗒跑了起来,许愿暗自庆幸,这酒喝得刚刚好。
抬眼,后视镜里又是那双眼睛,像是等她的回答,看了她很久。
“谢谢!”许愿想说没出大乱子,想了想又改口说:“还算顺利。”
“回头把照片发给我一张。”
“啊?”许愿大脑又被糊住了——“啊,行。”
“怎么给?”
“我给您发邮件。”
“哼,好啊……你到了。”
许愿慌忙下车,果然到了自家小区门口。又回想方才在车上,于兴提到过她家地址。待她回过神来,车已扬长而去。
岳海涛和许愿搬出了他单位提供的住处,两个人花3500元租了个一居室,按照许愿的喜好换了田园风格的灯,买了宜家的桌椅、书架,还买了个略奢侈的懒人沙发。两人有了过小日子的感觉。
近日来岳海涛鲜少出差,下班早会做饭,偶尔还略有新意地做个蒸扇贝、红烧排骨,许愿也适应了d市的交通和工作,身心皆安定下来。
周末岳海涛单位组织周边游,允许带上家属,许愿不加班,就一起去了。
岳海涛和他单位的若干同事,还有同事们的女朋友,一行几十人。家属们在去往景点的大巴上逐渐熟悉起来,许愿了解到,他们单位把女朋友带来d市的还有好几个人,而且,几个女朋友在外地都有不错的工作。
其中一个同事和他的女朋友刚刚订了婚,女孩的左手中指戴着枚闪闪的钻戒,年纪小许愿几岁,心思不深,提到订婚心思笃定,和未婚夫挽手掺扶,眉来眼去。
岳海涛乐于和同事们打成一片,也愿意让许愿加入。彼时他刚看完同事的相机,那同事是摄影发烧友,一路拍了胖胖的小女孩趟小溪,拍了一个爷们儿后背汗湿成的心形图案,拍了陌生美女的腿……他调侃完人家的摄影作品,回过神儿来,示意许愿跟上。旁边的同事大姐适时地问二人道:“你们俩怎么还不结婚?”
岳海涛微怔。
许愿忙答:“我们攒点钱再结。”
同事大姐颇不认同:“钱哪有攒够的时候,结婚还是趁早。”
这下彻底冷场。
景点有泉水和山林掩映,陡峭的路只有一小段。在下山的路上,许愿故意落后一点,望向身后:人迹消弥,林荫下泉水叮呼作响,山水自有欢快节奏。
怔忪时手机铃声响起,许愿看到一串陌生号码。接起来就听电话里问:“你在哪?”
许愿没听出来这人是谁。但是又觉得这语调不应该让外人听见,多此一举地朝远去的人群望了一眼,又把手机贴近耳朵一些:“我……”
“我要的照片呢?”
许愿终于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
“噢!您好。我晚上回去发给您吧。”
电话里的人叹了口气。
许愿登时想起搭车那晚,那人不时流露出的满不在乎,略带嘲讽的神色。
“周一再说吧。”
电话挂断了。
许愿倒是想起一个人来。自上次在舒意家吃了饺子,两人已经有日子没联系。回程路上大家都累了,许愿也腿脚酸麻,窝在座位上,戴着耳机看窗外。
这个姿势少有人打扰,她觉得自在一些。
边放松边想着回家要给舒意打个电话。
“咋着?”
舒意的语气很放松。“我说你能不能洋气点儿?”
“俺叫魏淑芬,这名洋气不?”
果然,舒意跟朋友在外面喝酒。许愿跟她逗了一会趣,想像那长腿勾着高脚椅跟她讲电话,假装随意地问了一句:“你有你那个校友的电子邮箱地址吗?”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电话那头的嘈杂声音消失了,舒意显然走到安静处:“哪个校友?”何等聪明的女人,停顿两秒后:“坐一次车就勾搭上了?”
“……”
“许愿,你可别吓我,那货不适合你。”
“他是我们公司一大股东,人家上次送我们回家,顺便要点公司的资料。瞧你这点儿胆子!”
“你胆儿大,小心你们家岳工程师打断你的腿!我得给你找找。”
岳海涛三十出头,许愿也无限接近三张,两人恋爱也有时日,搁谁看都觉得该谈婚论嫁了。
岳海涛最近接着许愿逛d市各大家居市场,红星美凯龙和居然之家这一类店,大都在郊区,东南西北,四环五环,一走就是一天,走得头晕腿软。
☆、五
一线城市买房暂时无望,岳海涛筹备买几件像样的家具,把现在的住处收拾一下,也算是有新婚气象。
许愿对此不那么热心,工作日跑通勤,周末看家具,每天都是赶着的,很疲惫。
周一下午,大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紧要的不紧要的,都了了。许愿闲下来倒一大杯水,扔几粒红茶进去,正放空。桌上内线响起,副总找。
走去副总办公室的路上,许愿心下梳理了几件事,似乎都不是副总该过问的,又把心一横,左右闲不下来,随便什么事吧。
副总办公室门敞着,在门外就看见那人在座。见许愿进来,副总忙问上个月股东会议的资料有没有,许愿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人家没抬头,也没有相认的意思,就恭谨答道:“徐总,会议资料全在综合管理部于蕊那里存档,您需要我随时去找。”
林一山抬起头来,歪着看了她一会,转头对徐总说:“那行,我还要找点别的资料……”徐总连忙起身,嘱咐新来的小许配合好林老师。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许愿回头,林一山双手插在裤兜里,边挪步边翻手机,磨磨蹭蹭。许愿心里冒出一个词儿:吊儿郎当。
“您上次要的照片,我已经发到您邮箱了。”
“哦。我还要别的——”
有两个小姑娘路过,错身后两人咬耳朵。林一山把手机锁了屏,略吸了口气,定定地看着她。
目前光错,许愿眼神飘走。心中暗叹,舒意的这枚校友,眉目自带电流。
“我有事要先走,你把东西整理好,给我送过来。”
许愿这良家妇女,竟无言以对。
“您要什么?”
说话间电梯的门已经开了,林一山按住下行键,慢条斯理地问:“你有什么?”
电梯关门,咬耳朵二人组返回,似刚谈了什么诡秘又欢乐的事,口腔里含着笑意,又憋着一脸正经。
转眼周五。下午4点多,周末前的散慢病毒一样扩散,许愿清理了手上的工作,关上电脑屏幕,黑屏反射出脸的轮廓,她看着发呆。
岳海涛在筹备结婚,她也觉得时机到了——两人已经在d市稳定下来,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恋爱状态再维持下去也乏味。
但是,接下来的程序略难掌控。要办婚礼,要牵扯双方家长,此前关于聘礼、婚房和装修的话题已经各执己见。
许愿想,终归是俗人俗世,自己也别故作高洁。又回想,成年以来,日子无不是妥协中过来的。
内线响起,是徐总秘书,询问周一某位股东要的资料,许愿是否已经提供。
许愿说已经发电邮给人家了。秘书又说对方要求回个电话,言语里没有情绪。
许愿心说,这么件小事,还惊动徐总一次又一次。又想到周一给那个人打电话,询问怎么把资料给对方,那人似心不在焉:“今天有事,改天再说。”许愿说把资料打包,发电邮给他,他又说也行,先发邮件。
等下班的心境被这通电话打断了。许愿决定先不理会,去茶水间找喝的。
于蕊看见许愿走进来,捧着咖啡杯螃蟹一样,横到许愿身边:“姐,听说林博士来公司了?”
许愿了然,原来自己八卦神经不够,这么一位颜色出挑的男士,行踪一定有人关注的。
许愿无意打探更多:“来拷资料。”
“哎哟,拷资料怎么没找我啊?”
“……你还嫌活少了?”
“林博士的活,谁会嫌多啊。”
“……”
“市场部那两只追问我好几天了……姐,林博士还来吗?”
许愿不想就此多说,接了水找个由头出去了。心想大周五的,也真是没个消停。
林一山坐在球场角落里,手机就放在旁边。
场上的朋友正打得起劲儿,球拍和球接触的一瞬间,发出清硊的声响,加上鞋底摩擦地坪的声音,穿插回荡,整个球场空间显得很满。
林一山无意识地看着打球那人的小腿,发力时肌肉绷得紧,有点金属雕塑的质感。又起顺风车载某人的那晚,她窝在后座表情不明,整个人都没骨头的软糯。
手机铃声被球场的喧嚣盖过去,响了很久。林一山拿起来仔细端详来电信息,又神色不耐地接起来,全程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奉送:在外面、不去了、回家、来干吗……几句话后怒火中烧,又压抑着:“我已经扔了……对,全扔了。”电话那头不再言语,只剩呜呜的哭声,林一山走到球场入口的门后,借着门挡住球场的噪音,叹气道:“行,随你吧,走时把钥匙留下。”
这一通电话于兴听不到内容,看到的全是动作神色,已婚男人了然于心,所以与挂了电话的林一山偶然对视时,心里的得意略窜在脸上一些,又连忙收住。
两人再见,熟络不少。
就同一球场打球聊了一些,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上次同乘时,林一山说有问题咨询于兴,恰是于兴熟知的领域,于兴当然愿意系统细致地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