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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曦本不想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站出来。
可能在这样的场合维护住这片土地的脸面大概是每个名为“中华子女”的人的理想和坚持吧。
哪怕是她这个经历了两世的人也不能例外。
她现在已经够高调了,经历了今次的事,只怕她又要再次被六宫侧目了。
“若曦真厉害!”
若曦正想着,立柱后面传来了一阵小声欢呼的声音。回身一看,可不就是跟来偷看的三公主和四公主。
“就是!敢在我们若曦面前班门弄斧,就该让若曦出来将他们比到泥里去,叫他们还敢对我天朝上国叫嚣!”
四公主跟着若曦同去御书房看书以来,不仅学识越来越多,说话也从原来的略有英气变得越来越匪气。
听完她放下的狠话,若曦不由得摇摇头,带着无奈的神情柔柔地笑了笑。
这一幕落进康熙的眼中,突然让他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为朝廷、为他辩言时声音是如此的洪亮,眼神是如此的坚定,而在面对自己的姐妹时,她的模样又是如此的温柔。
今日的校场是为她而设,然而除了她之外场上还有许多人,但此刻他的眼中却好像只能印入她一个人的倩影。
康熙无意识地抬手按住了有些鼓噪的心脏。
李德全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有些担心地上前道:“万岁爷,您……”
他回过神来,再去看面前的少女,心脏慢慢地恢复了原有的跳动,仿佛刚才的失速只是错觉。
“无事,就是光有些刺眼。”他随口敷衍道。
李德全疑惑地抬头看着刚刚挪过去挡住了阳光的一大朵云和后面立着的华盖,还是顺从答道:“奴才这就让人再送把伞过来。”
康熙摆摆手:“不必了,这两人先带回去,摆驾回养心殿。”他指着下面两个被若曦说得几分尴尬的西洋人对李德全说道。
李德全更加疑惑了:万岁爷这是怎么了?这两人带回去哪也不曾指示呀?这摆驾回养心殿,难道是带人回养心殿?
不过身为万岁爷的贴身太监总管,李德全认为自己还是有些揣摩圣心的本事的。
于是他道:“来人,先把这两个目中无人,目无法纪君上的狗东西带下去关起来!”
康熙龙行虎步,早已走出了老远,自然没听到李德全的吩咐。
临走时还顺带着将那一瞬间搅乱他心神的罪魁祸首也带走了。
若曦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走到哪都要她随侍的做法,也不多问,自然地就跟着他一起离开。
毕竟过去两个月他就是这样。
康熙虽然带了她一起走,可却并没有和她说一句话。一直到回了养心殿,他也一言不发,直接转身坐到了龙椅上,拿起桌上的折子开始看了起来。
若曦歪歪脑袋:这是怎么了?往日不都会问她些什么的吗?
而坐在桌前看似专心致志的康熙脑子却再次乱成了一团,手中折子的字似是忽远忽远地在脑中飘忽。
他的眼神专注,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他想起木兰围猎第一次见她时,她一脸讪笑地扑倒在他的大帐外;想起她坐在岸边,一双小脚踩着碧水念叨着“无事小神仙”的模样;想起在御书房遇见她,被她温香扑满怀的时候……
然后便是她来了养心殿之后。
虽然天气刚入夏,但其实宫里已经热得不行,新出的冰还未备齐,就连他也不得不忍着热意,每天只能用自鸣钟上装的扇架解暑。
而那天她也热极,三两句话哄得李德全给她找了个御膳房的下人们爱用的大蒲扇,说是这样的扇子更凉爽。
拿了扇子又唯恐被他斥不成体统,悄悄躲到了后廊的梯子上才敢用。
他是如何发现的呢?
他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那时他刚从校场考校了几个皇子的骑射功课回来,若曦早就已经为他备好了他素来爱喝的茶饮。
更重要的是,她别出心裁地将茶具打造成了秋海棠的样子,茶杯的内壁还雕刻了几处竹子暗纹。
他一时惊讶,一时赞叹她的巧思,待回想起来之前听见她和八侧福晋说的要“孝顺”他,又是一时失笑。
“五公主呢?”他问了李德全。
“这……”李德全不知道该不该说此时若曦正在躲懒。
这一迟疑,康熙就转身过来,眉毛微微拢起:“怎么?她去哪了?”
李德全这才道:“天气炎热,五公主在后面廊道里乘凉呢。”
康熙未置可否,当即往后廊赶去。
他只以为是若曦要支开李德全,然后窃取他殿内的机密。
谁知等他转过院墙,看见的却是若曦双颊被热得红彤彤的,正撒娇靠在她那个贴身宫女巧慧的肩上,而她的另一只手正拿着李德全给她找的大蒲扇“呼呼呼”地大力扇着。
主仆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笑得前仰后合。
他本想抓她一个正着,却没想到见到的是这样一幅岁月静好的场景。他终究没说什么,也没有上前去打扰嬉笑的两人。
甚至在他转身欲走之时,还看到了李德全一脸害怕他找若曦麻烦的模样。
他当时还小声笑骂了一句:“你个老货,怎地没两日就被收买了?”
由于多次看见李德全和她私下交头接耳,收到茶盏后不久,他便问过李德全为何若曦要做成将茶盏做成秋海棠的样子。
李德全答道:“五公主说了,秋海棠是智慧内敛的花,正如万岁爷您。这才亲自选了秋海棠的花型,又吩咐奴才带去了宫中烧制一些小样的地方烧制的。光您手里这一套盏具,五公主就烧了十数回才得这么一个完整剔透的花样呢。”
康熙回忆着,嘴角翘起了微微的弧度。
若曦在下面站了许久也不见康熙叫她起身,于是只能自己站起身来,埋着头用手一下一下地拉扯一条黄色锦帕。
“在做什么?”康熙一抬头便是她百无聊赖的模样。
他再度看了看自己手中和桌上堆成了好几摞的折子,有心想叫她上来伺候笔墨,又担心她今日站得太久了,让她走吧,心中不知怎地,也并不愿意。
“李德全,给五公主看座,再去御书房挑几本有趣的本子过来。”
李德全如今听见这样的命令也见怪不怪了,毕竟五公主来这里的两月,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段时间,后面万岁爷就总让五公主随侍左右,就算忙着议事也会吩咐下面人先给五公主安排在偏殿等着。
起初康熙是想时刻放她在身边,也好随时监视她,引她露出破绽,可后来他想起自己初衷的时刻越来越少。
正如他看似气势汹汹冲到后廊去找她时,心中也并没有自己以为终于抓到她破绽的那种痛快和愤怒。
相反地,和她朝夕相处越久,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就时常围绕着他。
康熙不懂那种感觉,他只是觉得新奇有趣,又有些让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