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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以澜笑道:“您就是徐妈妈吧?我叫小玉,有事跟您商量。”
徐妈妈原先的兴奋冷了冷,眼前这小丫头虽衣着并不华贵,不过是普通人家罢了,可她一开口,身上似乎有些气度……她当了十来年鸨母,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怕这丫头不好拿捏啊。
徐妈妈心思电转,可脸上却笑盈盈的:“小玉姑娘,来来,里头请。”
赵以澜也不怕,大大方方跟着徐妈妈进了她的屋子。里头脂粉气很重,赵以澜有些不适地抽了抽鼻子。
徐妈妈见状,立刻把窗子都打开通风,请赵以澜在桌边坐了,替她倒了杯茶,笑问道:“小玉姑娘,不知你有什么事同我商量啊?”
此时此刻,徐妈妈是不信小厮说眼前这姑娘是来卖身这话。
赵以澜笑道:“不知徐妈妈对如今的武林有多少了解?”
徐妈妈愣了愣,不明所以,只道:“我们天香阁倒是来过些武林人士……”
赵以澜道:“不知徐妈妈可曾听过血翼阁?”
徐妈妈眼神微动:“那自然是听过的。”
赵以澜道:“那便好。我也不瞒徐妈妈,我来此地,是打算来学艺的。”
“学艺?”徐妈妈有些惊讶。
赵以澜道:“血翼阁少阁主是我表哥,我爱慕他许久,可却偏偏不得他心。我听闻天香阁漪漪姑娘善解人意,人人为她痴狂,一掷千金,便想跟在漪漪姑娘身边学些本事,好去俘获我表哥的心。”
徐妈妈面露为难:“小玉姑娘,这事可不合规矩啊。我们阁里的姑娘,可没有您这样的良家女子,要是被人晓得了,还道我天香阁逼良为娼呢!”
得知了这位小玉姑娘的来意,徐妈妈只想将人劝走。血翼阁的名声她自然是听过的,听说那是南边横行的邪教,里头的人肆意妄为,杀人如麻。眼前的小姑娘看上去人畜无害,可到底气度不凡,又是什么血翼阁少阁主的表妹,即便她再不耐烦人家这无理要求,她也不敢对人无礼啊,不然惹恼了对方,只怕自己当场就要倒霉了。
可若答应对方的要求把人留下也是不行的,谁知道她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直接拒绝不成,那便只好让她自个儿心生退意了。
“况且啊,天香阁来的可都是嫖客,喝醉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徐妈妈一副为赵以澜考虑的诚恳模样,“只怕要污了小玉姑娘的眼啊。且万一出个什么闪失,我也对不住小玉姑娘不是?”
赵以澜笑眯眯地说:“徐妈妈放心,我出身血翼阁,又独自行走江湖多年,什么腌臜事没见过?便是有人肠穿肚烂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至于说出什么闪失……”她神秘一笑,“出闪失的只会是别人呢。”
徐妈妈面色一白,心里暗暗叫苦,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被这么个小冤家找上门了?谁给她开门的,她非要扒了他一身皮不可!
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徐妈妈琢磨着即便自家养的打手能把人给赶出去她也不敢乱来,面上依然带着笑意:“呵呵,小玉姑娘说的有理……不过啊,我家漪漪还有些学艺不精,隔壁秋水楼的头牌牡丹姑娘比漪漪更善解人意,更显名声,漪漪怕只会耽误小玉姑娘要事,我看小玉姑娘不如去找牡丹姑娘更合适些。”
赵以澜明白徐妈妈是怕麻烦想要赶人,若任务对象不是漪漪,她换地方当然无所谓,可惜啊……
赵以澜托腮看着徐妈妈,笑得意味深长:“徐妈妈,您别看我年纪小便打算糊弄我,我在外头混,还没人敢骗我呢。不知徐妈妈有没有听过毒娘子的称号?”
“毒、毒娘子?”徐妈妈眼睛一瞪,她好、好像听过啊,毒娘子,下毒可厉害了吧?这这要是惹得她不高兴,她该不会毒倒整个楼里的人吧?
“看来徐妈妈听说过我,那便太好了。”赵以澜笑眯眯地说,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变态,“若徐妈妈能帮我这一回,咱们便是结了善缘,将来有何事要我帮忙,若能帮得上忙,我自然不会推脱。可若是结不了善缘……啧啧。”
赵以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意。
徐妈妈一抖。
开门做生意的,最忌讳的便是惹怒江湖人士,他们有武功,很多时候都不受朝廷管辖,若不小心招惹到一个厉害人物,被对方毒害了都没处说理去啊!
徐妈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定了定神,决定搬出身后的东家:“小玉姑娘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徐妈妈能得见小玉姑娘一面,便已是三生有幸了!不过嘛,此事确实不合规矩,我还得问问东家。”
赵以澜配合地问:“东家?”
徐妈妈连忙说:“天香阁东家乃是兵部尚书女婿的本家亲叔叔,若小玉姑娘非要在我天香阁学艺,总要东家同意了才成。”
她故意搬出兵部尚书的名号,就是想要吓退赵以澜,正所谓民不与官斗,武林人士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朝廷?
赵以澜不知道兵部尚书是谁,闻言她只皱了皱眉道:“兵部尚书?”
“是呀是呀,咱们东家可是兵部尚书女婿的亲叔叔呢,他们叔侄二人关系一向好。”徐妈妈连忙道。
赵以澜摸了摸下巴,像是疑惑地问徐妈妈:“徐妈妈,你说是兵部尚书大,还是皇太孙大?”
“啊?”徐妈妈一愣,皇太孙?这……
赵以澜用徐妈妈能听到的语音喃喃道:“前段时日救了那小子一命,他还没还我人情呢,该让他还还了。”
徐妈妈一颗心怦怦直跳。皇太孙是什么人?那可是未来的皇帝!什么兵部尚书,官再大,皇帝说一句撤职,那就得滚蛋,说啥都没用。她隐约听闻,前几个月大皇子府出了变故,皇太孙差点被人害了,是有人救了他,虽不知救了他的人是谁,可听说皇太孙回来后就满许都找人,说是要找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不正是眼前的姑娘吗?这种事也就她有门路能探听到,一般人哪儿能晓得这些事啊,更遑论冒名顶替了。
“小玉姑娘……您跟皇太孙殿下有交情?”徐妈妈冷汗直冒,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以澜浑不在意地说:“没有。”
徐妈妈以为自己猜错了正要放心,却听面前的小姑娘继续道:“我就是那一日路过大皇子府,见他差点被人杀了,便顺手救了他而已。”
徐妈妈面色一白,果然,果然啊!
“那……皇太孙殿下如今在找姑娘您,不知姑娘您晓得吗?”徐妈妈又问。
赵以澜无所谓地说:“晓得啊,怎么不晓得?他还想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呢,谁稀罕。我就喜欢我家断念哥哥,才不要别的人!”
徐妈妈又是一阵哆嗦。真真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她是不敢去向皇太孙殿下通风报信的,其一朝廷有规矩,官员不得经营妓馆,她东家虽是个白身,可也是受兵部尚书庇佑的,每年交上去不少银子,若被查出来,那问题可就大了,她万万不敢将此事捅到皇太孙那儿。况且小玉姑娘跟皇太孙殿下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若她不经小玉姑娘同意便将她在此处的事告知皇太孙,只怕她这天香阁吃不了兜着走,谁也护不住!
可隐瞒不报也令人为难,将来皇太孙若晓得他要找的人就在天香阁中,而她并未上报,只怕也会受到迁怒啊!
徐妈妈决定要把今日开门迎小玉姑娘进来的小厮扒皮之后往死里揍一顿,他这是迎进了个烫手山芋啊!
将自己包装成烫手山芋的赵以澜看着徐妈妈那冷汗直冒变幻莫测的脸,心里微微有些怜悯,瞧把徐妈妈给吓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推到徐妈妈面前,温声道:“徐妈妈不必多想,我来此目的简单,只想跟着漪漪姑娘学些东西罢了,我的身份,徐妈妈一人知晓便好,也不必告诉你东家,省得他烦忧。徐妈妈尽管把我往漪漪姑娘身边一丢,当成普通丫鬟来看。我知徐妈妈的难处,也不会让徐妈妈太难做,平日里我便是普通丫鬟,徐妈妈也不用对我客气,有事尽管吩咐。”
徐妈妈被血翼阁,毒娘子,皇太孙等等名头吓得有些懵,如今听赵以澜温言相劝,却只觉得心底发凉。
她也想着面前这小玉姑娘是不是在诓她,可人家那一身的气度,哪是那些穷鬼家的十二岁小丫头能有的?她甚至从对方的眼中隐约看出漪漪才有的惑人风情!况且,她一出手便是二百两,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来诓骗她什么?她也不敢让人试探,若惹恼了她,这些江湖人士又哪是好相与的?阁中一百多口人,只怕要折在她手里!
罢了罢了,今日算她倒霉,只得将这烫手山芋接下,只盼望着这位小玉姑娘能早日学成早日离开!
第27章漪漪
赵以澜原先就知道要说服徐妈妈并不困难,毕竟并非每个人都是舒断念。况且,舒断念有武功,还胆大,可轻易试探出她毫无内力,从而令她的谎言毫无依托。然而徐妈妈不同,她不过是个普通的青楼鸨母,即便背后有人,此刻也不敢轻易试探的,况且赵以澜如今好感度充裕,也不怕人试探。
徐妈妈有些惧怕又兴奋地收下了赵以澜塞给她的二百两银票,这可是她的私房钱,不必上交的。
随后,徐妈妈带着赵以澜来到漪漪的房间,这会儿漪漪倒是已起身了,见徐妈妈来得如此早,不禁有些困惑:“妈妈?”她的目光清凌凌落在跟着徐妈妈的赵以澜身上。
漪漪打量赵以澜的时候,赵以澜也在打量着她。
仿佛是刚睡醒不久,漪漪一身素白长袍松松散散地披在身上,垂下的浅绿腰带随着她走路一摆一摆,似是能荡到人心尖里去。她肤若凝脂,眼似皎月,不施粉黛却艳如桃李,脑后盘了个松散的发髻,颊边几缕碎发垂落,更衬得她如同猫儿般慵懒。
果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怪不得能成为天香阁的头牌。
“漪漪,这位是妈妈给你新找的丫鬟小玉,今后你有什么事儿都带着她。”徐妈妈对漪漪道。
漪漪眼尾一挑,又看了赵以澜一眼,娇声道:“妈妈,漪漪又不是没有合用的丫鬟,用不着再拨一个给我吧。”
徐妈妈有些讨好地看了赵以澜一眼,拉着漪漪走到一旁轻声道:“漪漪,妈妈跟你说,小玉可不仅仅是当你丫鬟来的,她来学你的本事,你可要好好教她。”
漪漪皱了皱眉,随即调笑道:“妈妈,您莫非是看漪漪如今年老色衰,打算养个新人把漪漪替下去?”
若是换一个别的漂亮小丫头,徐妈妈还真有培养下一代的意思,然而这位小玉姑娘可是个小魔头,她哪儿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甚至漪漪提及此事她都觉得心头一跳,慌得很。
“没有没有,可不能瞎说!”徐妈妈连忙道,“这事儿便这么定了,漪漪你……可别欺负她,妈妈看着呢!”想她也是为了漪漪好,万一漪漪想不开去作践小玉姑娘,到头来倒霉的只怕是漪漪,更还要连累她啊!
漪漪探究的目光从徐妈妈脸上一扫而过,今日的徐妈妈看起来格外不同,她一句试探,徐妈妈便如此紧张,却又不像是怕她误会,反倒像是在怕……那个小玉。
啧啧,真是有趣得紧啊。
“妈妈您把漪漪当成什么人了,漪漪可从来不会欺负人的,您这样说,真是伤透漪漪的心了。”漪漪哀戚地望着徐妈妈。
徐妈妈忙搂住漪漪,好一阵宽慰:“漪漪莫哭,妈妈可不是那个意思。漪漪是妈妈最善解人意的女儿,妈妈哪会不知呢?快莫哭了,哭得妈妈都要跟着难受了。”
在徐妈妈的温言宽慰下,漪漪擦了擦泛红的眼眶,似是已缓过神来。
徐妈妈见状,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漪漪,小玉我便交给你了,你好好教她……有何难处便来跟妈妈说。”
“您就放心吧妈妈,女儿做事,您还不晓得么?保准妥帖。”漪漪笑了笑,这一笑,笑中带泪,清丽无瑕。
徐妈妈叮嘱完漪漪,又回到赵以澜跟前道:“那个……有什么事便来寻我,几时都可以。”
“多谢妈妈。”赵以澜甜甜一笑。
徐妈妈虽有些不放心,可也知她再没什么能做的,只好先行离去。
房间里就剩赵以澜和漪漪二人,漪漪再次打量着赵以澜,缓步在桌旁坐了,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要端起喝下,忽然手一抖,茶水倒在了她那娇小精致的绣鞋上。
“哎呀,茶水洒了。”漪漪蹙眉,又转头看赵以澜,“小玉,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替我擦干?”
赵以澜望着漪漪挑了挑眉,这姑娘有意思。
漪漪嘴角噙着笑,似是疑惑地看着赵以澜,轻启朱唇,娇声软语道:“怎么了小玉?妈妈不是说了,你是来当我丫鬟的么?怎么连收拾都不会?”
赵以澜轻轻一笑,走上前在桌子另一边坐了,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漪漪双眸含笑,就这么看着赵以澜的举动,似乎并未吃惊。
赵以澜没喝茶,只托腮看着漪漪,半晌笑道:“我最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了。”
漪漪挑了挑眉,面上笑意微敛,轻声细语似在自言自语:“你究竟是什么人呢?徐妈妈似乎挺在意你的。你是徐妈妈培养了来替我的人?抑或某位达官贵人养着的家妓,学了本事好招待贵客?又或者说,你是徐妈妈专门派来盯着我的?”
赵以澜也学着她挑挑眉,因她知道漪漪的心愿,明白漪漪最后一个猜测的由来。妓女要脱籍嫁人,跟鸨母的利益从根本上来说是相悖的,特别是漪漪这样一棵摇钱树,徐妈妈又怎会舍得让她嫁人?不榨干漪漪最后一滴血,只怕徐妈妈根本不会放人。
“徐妈妈不是在意我,她是怕我。”赵以澜笑得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漪漪姑娘,我也不瞒你,我呢,只是暂时寄居在此,学些勾人的本事,好回去拿下我那不将我放在眼里的表哥。”
漪漪有些惊诧,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徐妈妈知晓你来此为何?她竟会同意……”
赵以澜轻描淡写地说:“她不同意也不成,又不是不想活了。”
漪漪瞳孔微缩,嘴角勾了勾,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徐妈妈方才那般惧怕。漪漪真是佩服小玉姑娘,如此年幼便敢爱敢恨,为了心爱的情郎愿进这种腌臜地,丝毫不在意名节,漪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赵以澜淡然道:“若不能跟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要这名节又有何用?”
漪漪眼睛一亮,似有所触动,她望着赵以澜,像是小孩子发现了新奇的玩具,一颗心跳动得飞快。
“小玉姑娘一席话,真是深得我心。”漪漪道,“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赵以澜心知是自己的话令漪漪感同身受了,她眉头微挑,随意问道:“漪漪姑娘可也有心上人?”
漪漪微怔,自嘲一笑:“烟花女子便是有心上人,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赵以澜道:“漪漪姑娘此言差矣。若那人是个可托付之人,烟花女子赎身从良,又有何不可?”
漪漪垂下眼眸:“从良谈何容易?”似是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她又扬起艳丽的笑,望着赵以澜道,“既然小玉姑娘以诚待我,我也不好藏私。小玉姑娘若要赢得你表哥的心,可要对症下药,不知你表哥脾性如何,爱好几何?”
赵以澜有些郁闷,漪漪的愿望明明就是嫁给胡桢,却在她主动提起这话题时刻意避开了,也不知是不够信任她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知道不可冒进,她打起精神道:“我家表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漪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