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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息芸忽然又没那么怕了。
进了厢房,只见到一桌饭菜,却不见人影。
领路的德全公公将她们请入,细声说:“陛下如今正在面见贵客,稍后便到。”
梅息芸淡笑颔首,不动声色将手腕的玉镯子褪下塞到公公怀中:“有劳公公。”
德全皮笑肉不笑地推了回去:“夫人这是做什么,不过是老奴本职工作罢了。”
说完便干脆利落地退出房间,将门关严了。
门关上的瞬间,梅息芸脸上的笑瞬间掉了下来。
圣意难料,如今看这身边近侍的态度,只怕今晚这局不太好过。
陛下未到,她们不能动筷子,等了足足两柱香,菜都全凉了,也不见陛下的影子。
叶明熙早就饿了,她望着面前的浇汁鱼脍,小声嘟囔:“姨母,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这鱼脍都快不新鲜了。”
梅息芸不免有些好笑:“你还真当咱们是来吃饭了?咱能不能吃,得等陛下来呢。”
二人小声交谈,不多时,便听得公公在外通传:“陛下到——”
梅息芸赶紧拉着叶明熙站起,恭恭敬敬地行礼。
李阕进门后,径直往最高的主位上去了,坐下后也没让她们起身,只坐在高位,沉默地俯视她们。
在叶明熙快撑不住时,才听得淡淡一声:“入座吧。”
李阕望着她们,声音平静:“朕记得只传呼了安阳侯府的二姑娘,赵夫人怎么有空来了呢。”
梅息芸浅笑道:“早便听闻金鸪楼佳肴一绝,来了渔阳后我家大人总是心疼银子,不肯带我来,今日听闻明熙得了陛下传唤,我这个做姨母的便借着她的光,腆着脸来见见世面,还望陛下见谅。”
提到顺平将军,李阕微带起笑意:“他是个节约的,朕屡次要给他封赏,几番推脱。”
梅息芸低眉:“将军大人体恤陛下,觉着自身一个武将,不敢僭越。”
李阕听闻后沉默许久:“若文武百官都有将军的这份心,朕也省心许多。”
话锋一转,他望着站在一旁乖顺的叶明熙:“叶二,你说是不是?”
乍然被点名的叶明熙怔愣着,惶然行礼:“民女,民女不知陛下何意。”
李阕支着头,漫不经心地盯着她:“朕听闻昨日你在普觉寺被衍无大师算了一签,也是巧,朕昨日才下了传唤你的旨意,今日那衍无便从普觉寺跑出,来寻朕批文。”
什么?
叶明熙心中错愕,那僧人说衍无大师出寺游历,竟是直接跑来金鸪楼寻陛下了。
李阕把玩着一支签文:“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将朕关在门外不见呢。”
他顿了顿,又语调不明道:“衍无可将你们的对话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说你命格重煞,挡了紫薇七星的路,你说朕该拿你如何呢。”
平淡的一句话,却是一道惊雷。
叶明熙震惊抬头,瞧见主位上的帝王面色青黑,眼神淡漠,杀伐之气肆虐,望着她的眼神,与看一只蝼蚁无异。
第9章再会
还没等明熙作出反应,身旁的梅息芸动静极大地跪了下去,膝盖磕地清脆:“陛下明鉴!明熙是我姐姐与安阳侯的孩子,梅氏上下几代忠贞,安阳侯更是先前舍命救下先帝才得到的爵位,如此贞烈之后,绝无异心!”
李阕没接话,只看着手中的签文沉默。
叶明熙也像是被吓傻了,梅息芸摇摇她,惶恐道:“明熙,你快说话呀!”
叶明熙被她晃了晃,像是突从噩梦惊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是这样的!大师,大师明明不是那么说的!”
“大师说我落水,身子不好,渔阳风水秀丽,要我多,多在渔阳待几年好好调理身体,他不是这么说的!”
混乱之中,叶明熙哭得撕心裂肺,委屈至极,说出的话也颠三倒四,含糊不清,但还是让在场之人听明白了意思。
梅息芸偷瞧了眼陛下,见他仍旧面无表情,略略松了口气。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屋内只剩叶明熙的哭声。
哭声渐渐微弱,李阕将一直拿在手中的签文丢在桌前:“行了,哭得朕头疼。”
叶明熙猛地止住,怯懦地望着天子。
李阕摆摆手:“回吧。”
梅息芸如释重负,行完礼便要扯着叶明熙出去。
“等等。”
二人一顿,李阕指着那道鱼脍道:“既饿了,将这道菜带回去吃吧。”
叶明熙忽感心头一阵寒凉,颤抖谢恩:“谢陛下。”
退出厢房,二人都额角生汗,仍旧不敢说话,闷着头往前走。
下楼时,正有一人欲往上来,带路的德全瞥了一眼,顿时喜笑颜开:“季大人,陛下可等了你许久了。”
一道清爽的男声含笑:“在下办事不济,让陛下久等了。”
这声音顿时让低头走路的叶明熙如坠冰窖,前世阴冷的声音仿佛在此刻重叠,她顿时僵住了身子,浑身麻痹。
梅息芸看她:“明熙?”
察觉到她的异样,季飞绍体贴站到楼梯角落,让出位置:“请夫人与姑娘先行。”
梅息芸点头:“多谢。”
叶明熙跟着姨母,脚步沉重地下楼,擦肩而过时,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冷香。
那是上辈子与他朝夕相处,日夜厮磨时,闻惯了的冷梅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