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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氏在公堂上拒不承认这件事是她所为,同样的,她也不承认自己给那些姨娘下药,让她们保不住腹中的孩子,今后难再有身孕。
那些事无凭无据,单单是几个人说着话,怎能佐证。
隔了一天,刑部这儿来了一位问忠勇侯府老侯夫人讨要儿子的人。
这会儿刑部内因为忠勇侯府的事,好几件案子都混在一处了,薛大人也不急,都没定呢,就都搁在一块儿,又有人来报案,也都请了进来一并问。
那是一个中年妇人搀扶着一个老婆子,看衣着打扮,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却也不算穷。
两个人进来之后跪了下来,看起来应是没见过什么市面,对公堂之上这么多的官有些怯意。
薛大人问她们,是为何而来。
那老婆子颤颤巍巍道:“回大人的话,我想替我儿认回他的亲儿子。”
薛大人耐心问:“您的孙子在哪里?”
老婆子朝着这些人中瞧去,也瞧不清谁,最后朝忠勇侯府那些人中定了定:“我孙子被人抱到了侯府里。”
老侯爷一怔,焦头烂额的事情还不够,这老婆子盯着他们看这么说,又是何意。
许氏却是清透的很,目光一凌,看向那中年妇人,那妇人却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阿婆,你可要说的清楚些,你孙子叫什么,何时被抱到侯府的。”
许是记性不好了,老婆子想了想,叫了声儿媳妇的名字:“秀英啊,你来说。”
那中年妇人这才抬起头,扶了老婆子一把,声音有些轻:“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就给抱走了,在上荣十年的五月,五月十九那天傍晚生下的,生下后就抱走了。”
南药和季璟琛站在一旁,就是两个旁观者,听到说上荣十年的五月十九,季璟琛往前推算时间,神色一变,朝着南药望去,眼底惊诧万分,难不成上都城中传的那些事是真的。
“找到了。”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轻轻的一声,扭头过去,苏锦绣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手里拎着个长长的锦布袋子,一晃一晃,神情惬意的很。
对于她的出现,南药并不是很意外,季璟琛却意外的很:“找到什么了?”
“忠勇侯府的四小姐啊,那个生下来就是死胎的四小姐。”苏锦绣朝门口那而努了下嘴,“想必是她预料到了,及早派人过去想动手脚,还好跟的快,赶在他们动手前抢下来了。”
南药接连几日不见她人影,原来跑去守株待兔去了,他轻笑:“这招引蛇出洞不错。”
苏锦绣嘴角微扬,面对季璟琛时,她轻轻甩了下手,将锦布袋子捏到了手中,握拳恭喜:“我先及早恭喜世子,破了忠勇侯府这么大一个骗局,皇上一定会对你大加赞赏。”
季璟琛有些懵圈,这么大个功劳全冠他头上:“你也知道这件事?”
苏锦绣站在他们身后,公堂上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她的视线从许氏身上绕到跪着的妇人和老婆子身上:“二十二年前,她们可以为了二百两银子卖了孙子,以为再生就可以有,二十二年后,丈夫过世,膝下仅有一个女儿,我给她们三百两银子,她们这就出来要认孙子回去继承香火。”
“当年忠勇侯府要是没有这个儿子,这爵位是不是就得收回去了?”苏锦绣扭头问季璟琛,“季世子,你说唐家用这种法子保住了爵位,蒙骗先皇,该如何判?”
季璟琛沉着脸:“死罪。”
苏锦绣轻哦了声,这都已经是死罪了,那再加上别的呢。
这边薛大人问完之后,公堂内安静的很,傻子都听得明白这位妇人被抱走的儿子是谁,可就是听明白了大家才安静,忠勇侯府如今的侯爷并不是老侯爷和老侯夫人亲生,而是外头抱养来的,这事儿还不够令人震惊么。
许氏异常镇定:“薛大人,您就任凭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在这里污蔑我侯府的名声,将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说成是抱养而来,这罪我可承受不起。”
“老夫人说的是。”薛大人显得很谦逊,这又看向那妇人,“你那孩子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有,他左咯吱窝下有一颗黑痣。”
这时唐云泽赶到了,可他这一赶到,从苏锦绣这儿看过去,他与那中年妇人长的还挺像的,尤其是眼睛和鼻子,那夫人年轻时应该也是个清秀佳人,唐云泽的模样也不差。
就在唐云泽往许氏这边走过来时,公堂上忽然响起重重的巴掌声,那力道之大,直接将许氏甩出去撞到了摆在一旁的椅子,唐云泽忙冲上前去扶住许氏,指责老侯爷:“父亲您这做什么!”
老侯爷涨红着脸,气的浑身颤抖,他指着跪在地上的人,在指唐云泽的脸,对许氏咆哮:“你好大的胆子,竟然骗我!!!”
许氏轻轻抹去嘴角被他打出来的血,这是老爷第一次对她动手。
“你究竟干了些什么,你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竟然蒙骗我们,他…他!”老侯爷指着唐云泽,“你哪来的胆量竟然去外头抱养一个回来冒充我唐天鹤的儿子,许玉芙啊许玉芙,你竟还为了这个,害死宝哥儿。”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从外头抱养来一个当做亲儿子,不是为了保住忠勇侯府的爵位,她就是为了她自己的荣华富贵,这么多年来不让这些姨娘有身孕,不让她们生儿子,不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威胁到云泽的地位,宝哥儿不就是因为这个死的。
瞒天过海,连他都骗了,这是要把整个唐家毁了她才甘心。
老侯爷不解恨,打完一巴掌又要去踹一脚,唐云泽急忙护住许氏:“父亲,您到底在说些什么!”
后面妇人扶着的老婆子朝唐云泽扑过来,嘴里喊着我的孙儿:“孩子,孩子,我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们回去,你不是她的儿子,你娘在这儿啊,这才是你娘,你是我们老孙家的孩子。”
“老婆婆我不认识你。”唐云泽初始还好脾气,越想心里却越觉得不对劲,父亲的暴怒,母亲如此平静的反应,还有这老婆子嘴里口口声声念叨的话。
场面有些乱。
直到薛大人喊了三声才停息下来,许氏脸上始终挂着那抹平静,她看着向怒不可遏的老侯爷道:“老爷您还看不出来么,这是有人要让唐家不好过。”
跪着的两个人哪里来的本事,那田稳婆哪里来的本事,刑部这里什么时候如此空了,二十几年前的事还兴致勃勃去插手,还动用了这么多的人去查。
早就有人盯上了忠勇侯府。
凡事能够狠下心去做坏事的人,都特别的冷静,娉婷郡主如此,许氏也是如此,她至始至终都没承认自己是杀害宝哥儿的元凶,也没承认自己抱养了个孩子当做是自己亲生。
可证据摆在这儿,老侯爷都吼了那么一番,急于把罪名全都推到许氏一人身上,企图把侯府给摘出去,薛大人就将许氏当场拿下了,拿下的还有许氏身边伺候的几个老妈子。
案子还要再审,但结果基本是定了,把人关起来,将这些证词整理妥当,还得往上呈递一份。
薛大人办事也独特的很,该关的人关起来,暂时不关的,等这审结束,都给请出了刑部,一个不剩,自己则呆在堂后想案子。
苏锦绣站在刑部外,看着远处悠悠过来的马车,认出马车上的标识,拔腿想溜,后面南药和季璟琛走了出来。
南药笑道:“苏姑娘,子凛来接你了。”
第119章119
最后是四个人一起离开去了附近的茶楼里,但在茶楼内呆了半个时辰左右,季璟琛和南药感觉到了来自子凛的无声驱赶。
莫名觉得自己有点碍事?
子凛偶来看过来的眼神,若不是会错意,好像是叫他们赶紧离开?
南药识相的很,拉上季璟琛离开了茶楼。
此时天色微暗,两个人朝前走去,季璟琛对这些事儿还有很多的不了解:“你们是怎么发现忠勇侯府这些事的?”
“苏姑娘想为苏夫人找一个稳妥些的接生婆子,打听到了这个田稳婆,之后听她说起她的家事,觉得疑点颇多,就拜托了子凛,子凛让我去查,原本只是想帮那田稳婆,没想到会查到忠勇侯府那边,皇上如今不正头疼这些么,子凛与我都觉得这是个不可错失的机会。”
南药将苏锦绣从这件事中轻轻摘了出去,就算是今天让季璟琛知道苏锦绣也在查,她所查的,也仅是因为受了他们的指点。
“确实是个机会。”好比忠勇侯府那样的,其实在老侯爷那一辈就已经没有什么作为。
两个人朝前面停着的马车走去,快到的时候,南药问他:“娉婷郡主的伤可恢复了?”
季璟琛摇了摇头,眉宇微皱:“她原本身子就不好,恢复起来不如常人,这都已经两个多月了,还不能下地。”
虽然不是断腿,可那两刀伤的很深,其中一刀还被蛮力转了圈剜了皮肉,加上接连不断的高烧,到现在那肉都没长好。
“那是准备在她伤好了之后再送去宗庙?”南药算了算,也才呆了半年多而已,还有一年半才满两年,总不至于因为她受了伤,这惩罚就算了。
“皇上说,养到下半年,她的伤势应该就可以恢复,到时候再送回宗庙。”季璟琛说的时候语气里是有不忍的,毕竟是自己的妹妹,纵使之前犯了那样的大错,如今伤成这样,还是会心疼,“这么久了,始终没有在山里找到那个林牧,此人会不会还活着。”
“怎么会,你说他都被挑断了手脚筋,掉下去怎么活?”南药眼神一闪,笑了,“邙山那地方,深山老林里不知藏着什么野兽,它们还会留口肉给你?”
季璟琛也倾向于林牧已经死了,说不定是被那头野兽给拖去了洞穴里,他们才会连尸骨都找不到。
两个人上了马车后各自回府,这厢茶楼内,经过近三个月的修养,能下地但不能多动的施正霖坐在那儿,垂眸看桌子上苏锦绣用茶水画出来的图,等她说完后,抬手轻轻蘸了下杯子里的水,在她原来画着圈的地方画了一横,在旁边写了个顾字。
“宝相侯府?”苏锦绣这么多天查下来,倒是不觉得这件事和宝相侯府有关,虽然许氏是宝相侯府的二夫人是姐妹,但二十几年前,这二夫人怕是才嫁入宝相侯府,自己都有一后院的妾室要对付。
许氏有个女儿嫁去了宝相侯府,但这对宝相侯府影响不会很大,最多就是她的女儿在侯府内日子难过一些。
“你不是担心李容华么,宝相侯府有所牵连,顾嫔也会受影响,之前定北王谋反时,顾八小姐的做法就已经让人有了微词,顾嫔的份位才会如此。”
舜华母凭子贵,上一世皇上登基后她只封了个嫔,现在封了容华,身份已经高了许多,如今皇上只有皇后所出的一个儿子,不论舜华生下来是男是女,她必定还会晋升。
苏锦绣了解他,既然会这么开口,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忠勇侯爷不是亲生这件事,怕是二夫人不知情,倒是侯府里那些宅院事,她们姐妹之间说不定会指点。”
施正霖点点头,苏锦绣知道自己说对了:“我让四哥再找两个人混到宝相侯府里去。”那二夫人也是个有本事的,要是她真与这些事有关,宝相侯府就算随后撇的清关系,也得褪层皮。
桌上的茶水痕迹渐渐干了,施正霖抬眸,见她还皱着眉在想,抬了下手要替她另外倒杯茶。
苏锦绣反应也很快,忙阻止他要去握茶壶的柄,却握在了他的手上,微烫。
“我来。”快速按下去后,等他松手,苏锦绣拿起茶壶给两个人重新倒了杯茶,轻嘟囔,“你的伤还没好,不要拎重的东西。”
施正霖嘴角微扬:“好。”
苏锦绣愣了愣,发现他最近挺爱笑的。
“这案子会审很久,关阿婆丈夫的案子,中间还隔着许家,刑部要等查清楚所有才能定案,其中牵扯到的这些人,也都得查明白。”也是赶上了皇上想要肃清朝堂的好时候,否则这么多年前的案子,刑部就算肯翻,短时间内也审不完。
“我明白。”苏锦绣经历过新皇上任大展宏图那几年,也能想到他在家修养的这几个月,其实也不是真正的闲着,皇上任命他为户部郎中,从工部到户部,由灾患水利转到了户籍财政,皇上的心思昭然,他需要施正霖对各部了解清透,眼下当务之急,户部便是重中之重。
施正霖看了眼窗外,天已经暗下来了,街上点了灯,这会儿还挺热闹:“我送你回去。”
苏锦绣哪能让他一个病人送:“我自己回去。”
“你有马车?”
苏锦绣扭头看清竹,清竹尤为的善解人意:“小姐,您今天出门的时候没坐马车。”
苏锦绣见护卫把他扶到了轮椅上:“那我自己回去。”
施正霖直接否定:“不行,这阵子你都得由人护送进出妥当,关阿婆在苏府住了这么久,难保他们不怀疑。”
“那我让清竹另外找马车。”
“你要是担心我,可以先回施府,让车夫再送你回府。”施正霖望向她,提这建议时,还一正色添了句,“还是你不好意思与我共乘。”
苏锦绣提了一口气,小拳捏紧,扭头朝外走去:“马车在哪儿。”
出去时没瞧见施正霖脸上的笑意,等真的上了马车,狭小的空间里,苏锦绣后悔了,就争那口气,结果着了他的道。
“你再往里靠,车尾就偏重了。”施正霖是靠着的,这辆马车又不大,所以他占了很大的地方,苏锦绣若想坐的舒服些,就得与他靠的很拢,这让她想起了之前的种种‘意外’,总结出来的经验,靠的近准备好事。
可天不遂人愿,不知道是她真的太重了,坐在那儿让马车有些失衡,还是外面的车夫故意的,只感觉马车急刹了下,苏锦绣整个人向前冲了一下,下意识朝两边抓去用来固定自己,刚好他伸出手,就被圈到了他的手臂里。
苏锦绣靠在他的手臂上,那姿势,就像是要被他圈进怀里,外面的马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会儿一个急刹,一会儿一个急刹,苏锦绣想起来又怕坐不稳撞到他伤口,只能这么缩着。
“小姐,前头巷子里忽然冲出一大群鸭子,险些压到,您没事……吧。”清竹拉开帘子探身进来忙解释,待她看清,对上未来姑爷的眼神,再看小姐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清竹愣了那么几秒,“咻”的一声,她飞快放下帘子,坐了回去,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苏锦绣自我安慰,这比起上次在河岸边被紫茵撞见那回,要来的不那么丢人。
“你把手松开,让我先起来。”过了会儿见马车没再这么一顿一顿,苏锦绣开口道。
施正霖却觉得这样不错:“我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