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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金标叹口气道:“当时大旗使便承诺可让八旗使保证我安全无虞,趁着他心情好,我再次恳求看在首告立功的份上,今年也应该分华剑派一面令旗,唉,如今想来有些操之过急了。
“那大旗使倒是笑着答应了,要我跟十二郎、十三郎好好计划一番,说是盟里分派出去一面旗很简单,分派两面就得要大伙儿心服口服,至少场面上的事情怎么都得走一走,还让我保密,不要再管亚巴山后续的事情了。”
“哼,一场阴谋就在你的接洽下展开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归乔松恨恨地道。
何金标道:“唉,说得也是。夺旗会上卡小环无意中的出现,让我一下子抓住了可以满足大旗使说的做足场面的机会,便故意砍了他一条手臂。谁成想三河盟如此歹毒,当面答应分给我一面令旗,事后却安排人背后捅刀,杀我泄愤。
“说起令旗,我也是事后才了解到,那林一鸣更狠,私下承诺分给分管河北道的旗使每人两成利,所以简、王两位旗使才这么卖力地扶他上位。”
“一群蝇营狗苟之徒,亚巴山的事情清楚了,再说说三河盟还有旗使的情况吧。”
“三河盟行事诡谲,盟主行踪飘忽不定,常年戴一虎首面具,除了两位圣使几乎无人见过其真容,有事都是左右圣使代传。对了,盟里人也称这两位圣使是‘疯狂双使’,按理说祆教的使者应称为‘光明圣使’才对,为何叫他们疯狂双使就不知其原因了。”
“呵,你也知道你们都入了拜火教吗?正如邵大当家所说,自己有祖宗祠堂不拜,却去拜个胡人,简直不可理喻。”
何金标面露惭色。
龙潜问归乔松可知“疯狂双使”是哪个,见后者摇头不言,便继续问何金标道:“其他旗使呢?”
“旗使平时都难得一见,就连我也只认识简续。大旗使虽然来过华剑派,但他姓甚名谁面容如何我都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亚巴山跳反的事,我甚至都想不到,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万不可竟然就是八旗使。当然十三旗使的名号是如雷贯耳,但都是只闻其帮中称谓没有见过本尊,其他的我真的所知不多。”
龙、归二人又“对视”一眼,两人经过这两场架竟然有了些许默契,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审问至此,让龙潜忧心的是,三河盟号称纵横河北、河东和河南三道,那么派发出去的三河令旗恐怕会不少,每家都提六成利,那三河盟不是富可敌国?一群恶人手上掌握了大量银钱,他们想干什么?
这时黄东狗跑来一揖,问道:“道爷,姑娘,全都准备好了,是否现在放火?”
归乔松道:“去吧,顺便把申山和李云提来。”
黄东狗将申、李二人逐一搀扶着走来放下,鞠一躬便回到院子里放火去了。
何金标看着身边的二人长叹一声,悲从中来。
申、李二人合称华剑二老,都是何金标的师兄,三人一向关系亲密,做为华剑派的核心支柱,一直都被何金标所依仗,如今一个武功被废,一个成了叛徒,怎能不让他心酸。
归乔松见李云和申山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便问道:“李长老,你若不想这位道爷也给你种上点火雷之毒,便痛痛快快地把三河盟的事招了吧。”
李云道:“事已至此,还有何话好说,你们杀了我吧。”
龙潜冷笑道:“此时还妄充好汉,当初为什么选择给人做狗?”
“哼,成王败寇,随你怎么编排了。”李云涨红了脸,狡辩道。
“你这直娘贼,别以为只有天霄子能给你种下火毒,要知道姑娘的外号叫什么,像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不良人不介意将所有手段都叫你尝一遍。”归乔松生气道。
申山忽然插口:“道长慈悲、姑娘见谅,能否请二位高抬贵手饶了李长老一命?冤家宜解不宜结,所幸他还未铸成大错。”
“华剑派二十八名弟子因他死于非命,真不知你所谓的未铸成大错如何解释?不良人中若有这样的叛徒定会将他千刀万剐。”
申山尴尬地道:“不管怎么说毕竟与他同门一场,虽然在下也恨不得立刻就砍他一臂报仇雪恨,只是如今掌门重伤,在下武功已废,二代精英弟子折损殆尽,华剑派不能就此销匿于江湖。”
龙潜和归乔松不由得都侧过脸来看着申山,那神情仿佛在说干我何事。
李云怒道:“姓申的,不要你卖好求情,老夫断你一掌,只管来报仇就是。”
申山抬起头悠悠地道:“师兄,你我同日拜入师门,您一直很照顾我,记得我曾贪玩不小心引燃了藏经阁,被师父打得半死,是你主动替我背锅,连带师父也把你痛打一顿。
“当时我们被关在黑屋子里,饿得眼冒金星,还是你从怀里掏出一个浸了血的饼子跟我分着吃,虽然我们满身伤痛,但小黑屋里却充满了欢笑,这些点点滴滴小弟都记得。”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益?”李云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狰狞的脸庞也柔和了下来,两行老泪止不住滚滚而下。
归乔松道:“明明几十年的师兄弟,为了一个毫无底线和原则的三河盟闹成这步田地,何苦呢。”
何金标道:“我来替他说吧,原定夺旗大会结束华剑派便要返回宗门,大家常年行走江湖都有个习惯,为防万一都会提前约好汇合点。
“华剑派定在此处一间空置的庄户汇合,李长老应该是把我们汇合地点透露给了三河盟,以期将我们一网打尽,杀掉几十年的老兄弟,屠尽尊崇爱戴你的晚辈弟子,然后顺理成章登上掌门宝座,是吧?”
李云面带愧色,泪流不止,但依然一言不发。
“愚蠢,跟老夫一样愚蠢。”何金标继续道,“如今江湖混乱规矩沦丧,老夫选择投靠三河盟只是想为华剑派谋一席之地。这几年还算忠心耿耿,不也落得个过河拆桥,说杀就杀的地步。老夫就是前车之鉴,师兄还不醒悟吗,你这是堕了魔道,罢了罢了,不说也罢,申长老都能原谅你,老夫有何不能?”
龙潜问道:“李长老,何掌门说的便是你们的颠覆计划罢。”
李云惊道:“道长如何得知颠覆计划的?”
龙潜道:“吾料这颠覆计划不是只针对华剑派一家吧,凡是加入了三河盟的门派他们应该都有这样的预备,一边以各种诱惑拉拢帮派入伙,一边又在你们内部扶持反对势力,一旦条件成熟便开始实施颠覆计划。
“像你们这种因颠覆而夺权上位之人大多根基不牢,只能事事听从三河盟的指令,哪怕是出卖手足残杀兄弟也不得不为。就连胆敢提条件的,也会被视为有了反骨而赶尽杀绝。”
大家看着李云惊诧的表情就知道龙潜所言皆实。
这一结论,是龙潜根据所见所闻一点点分析判断得来,话虽由他口中说出,其实他的内心也是震惊不已,这般大胆的推测他内心其实很希望李云能够大声驳斥,不料竟然被证实是真,如此看来三河盟的的确确不可等闲视之,其所图非浅。
归乔松咋舌道:“天霄子,这三河盟如此行径,除了让这些新上位之人老老实实做一条忠实的狗还能做什么?他们太可怕了。”
李云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嘴唇嗫嚅着反复念叨:“不是狗,不是狗。”
“师兄,回头是岸吧。”申山道。
“李云你去吧,华剑派从此没了你这号人物,你......好自为之。”
何金标说这话就意味着已经将李云逐出了门墙,这对一个江湖人物来说莫过于宣判了他江湖生涯的终结,因为没人敢跟一个被门派除名的人打交道。
申山叹道:“师兄,也许你的选择有什么不得已,但都过去了,算了,咱们都是一只腿迈进了黄土的人,还图什么呢?”
终于李云的脸色变得惨白,嘶声笑道:“好好,老夫背叛宗门,还伤了申长老,你们随时来报仇便是,用不着卖好,老夫不领你的情。”
何金标悲愤地道:“报仇?报什么仇,所有的仇都是因我而起,都是我一人担着,你......去吧。”
李云也不施礼,头一甩转身走了。
归乔松冷冷地道:“姓何的,你装什么好人呢,我们捉的俘虏凭什么你随意就放?”
何金标悻悻地道:“我自然知道后果,天霄道长、归姑娘,华剑派的错都是我何金标一人的责任,与他们二人无关,是我将路引错了,怪不得他们走歪,有什么不满,都我一人承担,是杀是剐都是我一个受了。”
归乔松还要说话却被龙潜伸手挡住了,笑道:“放就放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该走了。”
这时庄户里已经燃起了大火,那八名黑衣人也抬着六具死侍的尸体走了过来,黄东狗叉手施礼回话道:“两名伤重者救治时还是死了,一并都烧了。”
那四名死侍走来说道:“事已办妥,请赐还我们兄弟的尸首。”
龙潜站起身在这四人胸口各击一掌道:“火毒已解,若各位从此安身立命不与人动手自然无虞。”
那四人都感到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动弹不了,站在原地个个都大汗如注。身上再没了灼热的感觉,知道已经解了火毒,但汗流不止,这只能说明......都惊恐地看着天霄子,皱着眉头说不出话来。
少顷,汗一收,四个人垂头丧气地抬起六具尸体走了。
归乔松叹口气没有吭声,龙潜知其意,轻松地道:“放心,吾自然不会轻易放这些死侍回去继续作恶,已经在他们胸口各拍一掌,既解了火毒也毁了他们的紫宫穴,从此那四人的武功已经废掉,若他们安心农耕也能得个善终。”
归乔松很认真地道:“天霄子,你可知死侍若是没了武功,除了自杀只剩下被杀了,这几人回去肯定都活不过第二天。唉,他们明知都是死依然决定返回,可悲,不过呢,这也是他们的命......”
龙潜被震惊到了,原来一番好意竟还是好心办了坏事,一厢情愿地想着不伤人命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放他们回去后自然会感念今日得以重生,然后好生做人,不料还是将他们送上了不归路。
终于理解了死侍之所以叫死侍,死便是他们的归宿,只是如何死法不同而已,唯独善终对他们而言是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心中暗道,毕竟还是江湖经验浅,一番好心又给办砸了。不过由此也能看出,死侍是一股可怕的力量,不可小觑,他们没有是非,没有对错,只知效忠,只不知三河盟还有多少这样的死侍。
龙潜还是有点不服气,问道:“难道不废掉他们武功就放回去继续作恶?若是你该如何处置?”
“乖乖学着点。”归乔松得意地叫来剩下的四名黑衣人问道,“你们都是花子门的诡门中人吧,哼,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现今被我们擒下,只有废去尔等武功自生自灭去吧。”
龙潜旁听着她的处置措施,见状心想,不还是废去他们武功放归嘛。
一黑衣人急道:“道爷说了我们只要听话,三个时辰之内给我们解毒的。”
归乔松笑道:“没错,三个时辰之内咱们可以走到饶阳郡太守府,你们可去官家自首,那时这位道爷自然给你们解毒,只是毒虽解武功必须废掉,若想保住武功嘛......”
说到关键的地方归乔松故意停顿下来,黄东狗满脸的讨好忙道:“小人愿意给姑娘做狗,小人早想洗手不干了,情愿听从姑娘安排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做您的狗。”
其他三人也积极地拱手称是。
“是不是诚心洗心革面......空口无凭,这得依着本姑娘的规矩来,你们是不是真心听我的,咱们还得慢慢走着瞧,不急于一时,都跟上——天霄子,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