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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听见表小姐逢人便说起大少夫人的事,她还特意在大少爷面前提起,有些话我听了都臊人,大少夫人以前真像她说的那样吗?j
冬菊、冬麦是蒲恩静临嫁前才买的丫头,对蒲家的情形还不是十分了解便随主子嫁到兰家,期间脚不沾地的忙着备嫁妆,学规矩,绣荷包,根本没有空暇听那些闲话。
到了兰家以后,人口简单的兰家人自然更不会说起这些,兰老爷过世了,胡氏和白姨娘主仆情深,相处和睦毫无芥蒂,自然无妻妾之争的纷争,二少爷兰瑞杰话少得有如影子,哪会说什么。
从蒲家到兰家一直是平平顺顺得掀不起风浪,因此也没有得知这些传言的机会。
直到表小姐的到来才给了穷极无聊的下人们捕风捉影的机会,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出各种流言。
而奴才们是眼尖的,看出夫妻俩之间有些不协调,虽然没有吵闹却显得冷淡,这么一来,风言风语又传得更盛。
“你不晓得表小姐喜欢我们大少爷很久了吗?她说的话十句中有八句是假的,她是个不能容人的,凡是有女的和大少爷走得太近她都会看不顺眼,明里暗里使绊子。”在她们之前还有个服侍大少爷的小婢被乱安了个理由,狠狠抽打了一顿,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差点活不成。
当然曾有做妾心思的绮罗和缃素也没少被折腾,表面笑脸迎人的柯丽卿最狠毒,稍有点风吹草动便先杀鸡儆猴,把兰家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因此兰夫人才不喜她。
“那大少夫人和顾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她真为薄情郎轻生过?”她眼中的大少夫人是个温婉沉稳,遇事沉着冷静,一点也不像会和男人胡来的人。
绮罗没好气地往她眉心一戳。“你是傻的呀!你才是跟着大少夫人入门的陪嫁丫头,是不是有谁比你跟冬菊更清楚,你们可是日日夜夜服侍在大少夫人身边的呀。”
冬麦一脸委屈的扁着嘴。“我们是从好远好远的乡下被买来的,翻过好几座山,走过几条大河,一到了蒲家就被拘在屋里做事,我连左右邻居生得是什么模样也没瞧过。”
“原来你这么可怜,没见过世面又呆得很,难怪大少夫人挑上你缃素姊,你拉我衣服做什么,小心扯破了,这是大少爷赏我的锦布所裁成的衣裙。”她一直舍不得穿,怕弄脏或穿旧了,这半匹锦布可是相当于她半年的月银啊。
“大少夫人”她无声的用嘴形暗示绮罗噤口。
“大少夫人?大少夫人在里头看绣布的册子,她还没让人传膳呢。”她们这做丫头的其实很清闲,主子是事事不烦人的个性,凡事喜欢自己来,别人收拾了还嫌把她的东西摆错位置。
看绮罗和冬麦一样呆得不开窍,看不出暗示,缃素无奈起身,向她身后一福身,低声的喊了句:“请大少夫人安。”
大大少夫人在她后头?!倏地脸一白的绮罗嘴唇轻颤,惶然地起身回头。
“吃得饱、睡得好,还能不安吗?”比起为一家三口生计奔波忙碌,日夜接单绣花绣到手抽筋的生活,这会儿有吃有住的养猪日子有什么不好,再不知足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
只是日子过得好可不表示心里也舒服,蒲恩静心中冷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面上不显的他真信了柯丽卿的一番说词,对她心生隔阂,真叫人料想不到。
难怪他日趋冷淡,话也说不上几句,日复一日地冷落她,她一开口他便逃开,怎么也不肯和她同处一室,终究是在意了吧!这笨男人,心里有疑问可以来问她啊。
蒲恩静笑得淡淡的,一抹黯然划过浮着水雾的眸子,她鼻头微酸的想着好在她不爱他,他们只是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他不必懂她,她也不须迁就他,人的一生不就是这么过的?反正她还有刺绣和娘亲。
只是她还是会难过,心口闷着痛,不被信任的感觉太伤人了,她觉得全身都在痛。
“大少夫人别放在心上,奴婢们只是在闲聊,不会当真”话一出,缃素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真是脑子糊了面团,犯傻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多话。
一看到她惊慌不已的表情,蒲恩静反而平静的笑了。“跟我到静思堂找夫人吧,我想回家看看。”
“回家?”大少夫人不会被大少爷的冷淡气到想回娘家哭诉吧?那她还回不回来,该不会
和离!缃素脑海中忽地浮上这两个字。
她的想法和时下的妇人并无不同,女子婚前和男子有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是不贞的大事,没有一个丈夫能忍受妻子别有所爱,那是最大的耻辱。
由大少爷近日来沉默不语的反应看来,可见是相当在意的,不休妻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吧。
在静得叫人心不安的情况下,表情各异的四名丫头安静地跟在蒲恩静三步后,低眉敛目,脚步放轻,与主子一同缓慢的进入兰夫人所居住的静思堂。
“你娘病了?”看着面容清减的媳妇,兰夫人微露讶色和心疼,毕竟宅子里发生的事她少有不知情的。
“是的,送青青回去的婆子回来时说了,我娘那季节变化就犯哮喘的老毛病又发了,青青还小,照顾不了娘亲,为人子女岂能看母亲受苦而置之不理。”
“你是个好孩子,娘知道了,看需要什么养病的药材自个儿去库房取,别客气了。缇衣,去我的匣子取谤人参包着,给大少夫人带回娘家给亲家母。”看着媳妇的模样,兰夫人心里有数她是想回家疗伤。唉,那个脑子打结的傻儿子到底在干什么,妻子都快没了还执拗个什么。
“是的,夫人。”缇衣转身去拿来一只雕花螺钿小匣,里头躺着三根上好的百年人参。
看到这么贵重的药材,蒲恩静连忙推辞。“不用了,娘,有大夫开的方子,照药方用药就好。”
“拿着,拿着,人参补气,切两片含着也好,人没精神病就好不了。”底子打好了,百病不侵。
婆婆的坚持她无法拒绝。“好吧,媳妇代替我娘谢过了,我就做一回婆家贼,给我娘家送礼去。”
“你喔!还调皮的逗娘笑。”兰夫人呵呵低笑。
“一会儿收拾收拾,媳妇就回娘家住几日,家里的事就劳烦娘多费心了。”她福了个身,姿态婉约。
“住几日”兰夫人笑意微凝,她果然没猜错。“好吧好吧,你快去快回,别给耽搁了,代娘问候亲家母一声。”
她不会一去不回吧?兰夫人心中难免忧虑。
“是的,娘。”说完,她盈盈退下。
回屋收拾行囊的蒲恩静带着沉重的心走出院子,她将细素、绮罗留下,只带走较为亲近的冬菊、冬麦。
谁知才走了几步,便遇上不想撞见的人。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柯丽卿似乎刻意在垂花门边等她。“你”不等她开口,蒲恩静像看一只虫般睨视她,樱唇轻启。“一片两片三四片,飞入芦花都不见,五片六片七八片,化作梅花枝上雪,九片十片留年末,再剪一枝春插瓶。”
“你怎么”她错愕的睁大眼。
“不是做了几首酸诗就是才女,摘花成画,剪叶为雅,信手拈来都是文章,何须卖弄。”
“你偷听我和表哥的谈话?你真是不要脸!”柯丽卿伸出指头向前一指,直指向那张的娇颜。
“何必偷听,表小姐兴高采烈的娇笑声传过好几个院子,捂着耳朵还能听见呢!”捉到一点小错处就得意忘形,实在成不了大事。
蒲恩静同情她的愚不可及,就算兰泊宁因妻子婚前在外的名声不佳而厌弃了她,他也不会休妻,光凭自己那一手“锦上添花”的绣技,舍了她,将是兰家绣坊的重大损失。
“哼!别太猖狂了,表哥很快就会休了你,娶我过门,我的才女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你以为你随便念一首烂诗就想超过我”柯丽卿又打算自吹自擂,抬高自己。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宋朝女诗人李清照这首声声慢是她最喜欢的诗词,因为喜欢,也记得最牢,随口便能吟诵。
柯丽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两眼像看到杀父仇人似的,充满怨恨和嫉妒。
“劝告表小姐别再以才女自称了,那会让人笑掉大牙,还有,不是脸上涂满了粉,头上插十来支金钗银簪就是美,你不觉得自己活像是一株会走路的炮竹花吗?”一说完,她轻笑着转身就走。
“我像炮竹,她”那贱人竟敢半点面子都不留的羞辱她,那个抢走表哥的村姑她恨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