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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小祖宗啊,你才这么一点点大,老祖宗和祖宗就想着把担子都压在你身上,虽然说你天工之术无师自通,更有点天枢这等与生俱来的本事,可是将整个木宗的未来都指望你,别说思虑之深远超常人的老祖宗了,就是我这个老头子都能看得出来过于勉强...”
“可是小祖宗啊,你可不要怪他们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八大宗在岭南传承了这么多年,总不能败在这两辈人手里,相比江南道的木学世家,咱们岭南木宗,真可谓是冬天的夕阳,无光无热,虚有其表。”
论年龄,老汉足以做小胖子的爷爷,可这老汉一口一个‘小祖宗’的叫着,一点都没觉得别扭,相反还觉得无上荣光。
毕竟这‘祖宗’二字,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祖宗辈分,而是木宗传承的唯一尊称,只有木宗传人才能担得起‘祖宗’二字。
老汉口中的老祖宗,便是小胖子的爷爷,祖宗即是他的父亲,而他作为下一任木宗唯一传人,在宗门之中,自然是要享受‘祖宗’称谓。
此时‘小祖宗’已经揉成了一个脑袋大小的雪球,正试着要将雪球抱起来,可惜他劲太小,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于是他气呼呼的往雪球上踢了一脚,留下了一个浅浅脚印,对于老汉刚才说的话,他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把马车搭起来,咱们走吧,一点都不好玩。”
老汉一脸慈爱的笑了笑:“这样玩肯定不好玩啊,我知道怎么玩最好玩,想不想听?”
“想,想!”小胖子顿时兴奋不已,开心的快要蹦起来。
“好,我教你,看好了啊!”
老汉走到官道旁边,踩了踩路边厚厚的积雪,然后径直解开裤带,一股热流‘哗哗哗’便冲入雪地,瞬间便将地上积雪融化出一个小洞,随后老汉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控制着在地上浇出了一个大圆,让一旁的小胖子看的惊奇不已。
“我也要试试!”
小胖子蹒跚的走到路边,掏出像一粒肥虫的家伙什,学着老汉那般吹着口哨,朝着雪地就是一股热尿浇去。
只是终究人太小,样子学的有模有样,口哨一声没响,也没在地上留下什么大圆,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被融化的小洞。
不过小胖子已经很满足了,毕竟的确比刚才要好玩得多。
老汉哈哈大笑,他知道这一路上小祖宗可有事做了,说不定回到岭南,也再也改不了这个撒尿浇满地的习惯,不过只要小祖宗开心就好,大不了被老祖宗训诫一番。
想到这儿,老汉嘴角浸笑,试着和小胖子商量了一番:“小祖宗啊,回去可千万不要说是我教你的,不然老祖宗可要收拾我哩。”
小胖子拍拍胸脯:“放心,我肯定不会说的。”
老汉嘿嘿干笑两声,这才转身去将散开的木板一一摆好,仅仅只过了半刻钟,原本四分五裂的马车就被他凭借一双手重新装了起来,若是普通木匠,只怕是一天都做不完工。
搭好马车,老汉取出一把路上割的青草喂给马儿吃,等马儿细细咀嚼完了,这才将小胖子抱上马车,而后自己坐在驾车的位置,在马背上轻轻抽了一鞭。
马蹄翻飞,带起一大抔雪花,地上留下了一排大马蹄印和两个车辙印,而马车已经渐渐远了。
“天落白棉被,山河入冬眠,莫说天公不仗义,一蓑一笠走阳间...”
歌声和着马蹄,再和着这苍茫雪景,别有一番滋味在其中。
...
信州以西不远,张少阳师徒二人正骑马缓行,这一方雪还未停下,一眼看去天地之间满是雪花飘落,张少阳端坐马上,任由无孔不入的雪落进脖颈,而后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微微哆嗦,相比将斗笠戴在头上,至少挡住一般的雪景而言,他更愿意不戴斗笠。
“师父,你知道这趟出来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姚三铭斜了斜眼睛,漫不经心的道:“不就是长了点本事,还能有其他什么收获?”
张少阳神气一笑:“还有比这更大的收获,那就是没以前那么怕冷了,以前在江陵,别说这样肆无忌惮的淋雪,就是伸手接两片雪花,我都能打几个寒颤,所以一到冬天,我屋里一定要放一只烧的正旺的炉子。”
姚三铭摇头道:“就这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娘就是在这么大的雪天生的我,把我带到这世上就走了,所以每次我看到雪,就能想到我娘,每次怕冷的时候,就好像是我娘在我身边,担心我受凉了,所以故意让我那么怕冷。”
姚三铭看了他一眼,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怕冷了,可能是我娘已经放心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了,师父,你说这是不是我最大的收获?”
话刚说完,恰好几瓣雪花从脖子掉进张少阳衣服里面,张少阳身子微微颤了颤,立马又挺直起来,姚三铭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欣慰不已。
“师父,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老夫回洛阳,至于你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老夫管不着。”
张少阳一愣神:“你是我师父,我肯定是跟着你啊。”
“这么大人,害不害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横行江湖了,你看看你,怂包一个!”
“那我就这点本事,总不能学您一样吧?”
“这点本事还差了?你看看拿我白露剑那小子,吃不饱穿不暖不依旧活的好好的?我看你小子就是好日子过的太久,就该自己去外面浪荡几年吃吃苦头。”
张少阳正打算反驳几句,却在这时身下的马突然受惊停了下来,前方隐隐有刀兵相接的声音传来。
姚三铭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前面像是有打斗,咱们去瞧瞧。”
“嗯!”张少阳点了点头,双脚一夹马肚,便朝着声音来源而去。
翻过一道矮梁,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大群混战人马,从衣着分辨显然是两拨人,一方是穿着统一紧身长褂,身后写有一个大红‘镖’字的人马,另一方则相对杂乱一些,从单薄衣裳到虎皮大衣都有,且个个悍不畏死,手上拿着三尺长刀,出手必然见血。
一看眼前景象,张少阳就大致猜到了七八分,显然是这队镖师行径此地,被山里的土匪截了道,这才让两方大动干戈。
从双方人马数量来看,土匪显然比镖师要多得多,但能干押镖这行,怎么说也是训练有素有些身手的人,虽然那些土匪凶悍至极,刀刀都往人身上致命处砍去,但地上倒下的镖师并不多,只有四五人,剩余的二十几个镖师则全部聚在一起,背靠背围成了一个小圈,外面土匪则密密麻麻围成了一个大圈,少说也有四五十人。
仅仅只是片刻的喘息,外面的土匪再一次发动进攻,明晃晃的刀刃胡乱劈下,顿时间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一番冲击之后,镖师一方又被砍倒两人。
“大哥,怎么办?”
中间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一手执刀,一手将刚刚受伤的弟兄拖到圈中,他身边围上来了两个镖师,年纪都不大,脸上尽是慌张神色。
“别乱,将镖保护好,有老子在,这趟镖丢不了。”大镖师把刀往身前一横,狠狠说道。
另外一边的土匪中也有一个主事之人,此刻正好整以暇的盯着中间一群人,好似在看一块到嘴的肥肉般,他将手中刀刃贴近嘴边舔了一口,上面刚刚留下的血水被舔舐掉了一部分,受这血腥味刺激,他整个人抽了一下,而后脸上渐渐露出狰狞神色。
“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这样的天气还敢从老子眼皮子底下过,是看不起老子还是咋的?”
大镖师恶狠狠的‘呸’了一声:“就你们这些不入流的玩意儿,老子根本不放在眼里。”
土匪头子嘴角抽搐了两下,脸上渐渐变得凶戾起来。
“是吗,那还愣着做什么,砍了。”
“嗷,哈哈哈,砍了!”所有土匪开始大叫着砍杀进去。
已经是撕破脸的事情,双方自然都没有留什么情面,喊杀声和着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地上洁白的雪地都被染成了红色。
土匪头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中央还在苦苦挣扎的十余个镖师,最多再有两次轮番攻击,这些人都得死绝,被这些镖师死死护住的那三只大箱子,从路上压下的车辙印来看,显然有些值钱的东西,不然也不值得这些押镖的拼命相护。
这般想着,土匪头子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只是这个时候,另一边官道之上一辆马车正缓缓朝这边赶来。
他微微愣了一下神,也许是没有想到这样大的雪天,为何有这么多不怕死的人,也或许是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平日几个月不开张,今天一来好几拨。
总之在稍微的走神之后,土匪头子掂了掂手上的刀,不知道是对身边的土匪,还是自说自话的道:“看,生意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