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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听人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牛维没怎么体会过身不由己的滋味,虽然有时候吃不饱穿不暖,但好在过得随心所欲,但当他遇上这个毫不讲理怎么都要跟着他的叫做小云的女子后,他做好了身不由己的准备。
牛维本以为赵缙的势力顶多就在永州,只要能活着离开永州,以后天大地大,哪儿不能安身?可他怎么都想不到会被追杀上千里,一路都在逃亡。
赵缙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剑道七门的真正高手,一路从永州追到关中,便在金锁关,牛维打了一场生死之战。
这一战牛维以六门二等实力,硬撼一位剑道七门高手,不落下风。
后来有当地人传闻,有两人在金锁关华山之下大战两日,有一个青年为了一位女子浑身浴血,到最后精疲力竭跌入山崖,女子刚烈,在青年落下山崖的片刻,她抓住了青年的身子,随后两人相拥着坠入万丈深渊。
这在金锁关一度传为佳话,而那位与青年生死大战的高手,在崖下寻了几日无果之后,被众人大骂后只得灰溜溜离开。
其后几日,总有村民大着胆子去山里寻找,不过并未发现青年和女子的尸体,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恐怕是已经摔得粉身碎骨了,村民们除了扼腕叹息之余,只能朝着山中烧了些纸钱,算是对那两个命苦鸳鸯在天之灵的唯一慰藉。
十日后,金锁关通往长安城的官道之上,一个全身衣服破破烂烂的青年缓步而行,在他背上,背着一位年轻女子,女子长相清秀,犹以那对清亮眸子最是显眼,仿佛宝石一般干净透彻。
女子趴在青年背上,时不时会用脸在那厚实的脊背上蹭上两下,脸上含着笑意,青年不说话,只是兀自走着,女子脏兮兮的裙子里面空荡荡的,青年只是用手轻轻拖着,只有这个动作,女子才不会喊疼。
这两人便是那落入山崖的牛维和小云,两人落下山头,被山间的一棵野松挡下,命都捡回来了,小云失去了两条腿,这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们去哪儿?”
“天下之大,哪儿都可以!”
“背着我,你不累吗?”
牛维摇头,继续往前走着,口中说道:“再往前走几十里地,该到长安了。”
“长安好玩吗?”
“不知道啊,没去过。”
小云沉默了一会儿,带着怯生生的语气尝试说道:“要不...我们不去长安了吧。”
“为什么?”
“到了人多的地方,免不得有人会欺负我们,以前有人欺负咱们的时候,我还能跑,可现在...我只会连累你。”
牛维停了下来,心中说不上来的有些难过,他刻意让自己依旧平静,说道:“那天你为何要跟着我跳下去,那人想杀的人是我,你只需要跪下求情,他便不会杀你。”
“那多对不起你这么多天的保护。”
“你是傻子吗?”
小云淡淡一笑,不说话,牛维也站立在原处,不再向前走了。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谁都不会去打扰的地方。”
一息之后,牛维淡淡道:“好啊!”
小云只是将脸更紧的贴在牛维背上,一种踏实的归属感莫名的便从心底冒了出来,热忱而强烈,只是她看不到,在那张背对她的脸上,也挂上了一丝淡淡笑意。
......
二十多年后,太乙山下一座毫不起眼的小茅屋外,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风铃,有清风拂过,叮铃作响。
茅屋不远处立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堆,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老者坐在土堆跟前,偶尔将土块垒在土堆上,眼神空洞毫无生气。
没过多久,一个青年人缓缓走来,看到地上的老者和土堆后,他没什么惊讶之色,步子不变的走向土堆,随后认真的鞠了一躬。
“临走时,她问我,昨夜拂风铃者,哪一缕可算春风?”
青年男子喉结微动,看着面色平静的老者,随后不顾身上干净华贵的衣服,蹲下身子,拿起泥块朝坟茔上堆去。
“你怎么回答?”
老者摇了摇头,面带苦笑:“我不知道,她自己告诉我的。”
“嗯?”
“她说,每一缕!”
青年莫名的顿了一下,老者接着道:“我原本不明白,可是现在明白了,岂止是昨夜啊,和她认识到现在,每一缕风都是春风,每一滴水都是朝露,如今再一想,每一眼都是离别。”
两人的力量,终究比一人要大,坟茔很快垒了起来,比先前的小土堆看起来更像是坟头,老者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来,释然的道:“这么多年了,该出去走走了,我老了,江湖可还年轻着呐。”
“牛叔要去哪里?”
“不知道,天大地大,随处可去。这些年多谢刘公子照顾了,我老两口才能平静过完后半生,等我出去走上几年,回来给公子当牛做马。”
看着那潇洒身影逐渐远去,还有地上这没有牌位的孤独坟头,刘公子无语凝噎。
......
知州府的后院之中剑光四射,雄浑剑气几乎要将整个院子掀开,在那正中央处,两道身影接连腾挪,一柄暗红长剑和一杆长枪接连挥出,气势骇人无比。
一连出手数十招后,两人一触即退,各自退到院中一角。
陈子敬暗暗心惊,他作为枪术第一人李轻山的亲传弟子,虽然学的都是些上阵杀敌的本事,比不上江湖上这些以内力著称的高手,但好歹是踩着死人堆出来的,无论是出招还是拆招,都比寻常的江湖人要高的不止一个档次。
要知道袁脂衣出身虎形门,又拜了李轻山为师,学得了李轻山的绝顶枪术,论武功绝对在陈子敬之上。可最终李轻山还是将戊子红缨枪传给了陈子敬,足以见得陈子敬不是凡俗。
陈子敬发起狠来,可战七门高手,这绝不是虚谈,那百叶道人的实力当在七门之上,陈子敬依然能在他手上走上一招,至于眼前这个不知名的高手,剑法算不上精妙,每次都是以蛮力攻出,恰好如陈子敬的意。
可斗了这几百招下来后,陈子敬是越来越心惊,此人竟像一头复苏猛虎,实力不但没有随着激战越来越弱,反而是气势越来越强,剑气越来越凌厉,好似一柄钝剑正在被自己打磨,逐渐变成一柄锋利的剑。
此时知州府所有人都被打斗的声音给惊醒,全都朝院子涌来,刘浪来到院中后,第一眼便看向了场中那对峙的两人,一头是陈子敬,另外一头他似乎也颇为熟悉,像是一直待在他身边的牛叔?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刘浪的眼神,便转头看向刘浪,随后笑道:“公子,你也来了!”
“你是...牛叔?”刘浪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脸的难以置信。
“老贼,受死!”
陈子敬大喊一声,不打算给此人喘息的机会,他抬起长枪,朝着牛叔一枪刺去,牛叔举剑迎战,枪剑相交,擦出一连串的火星,牛叔长剑一横,在胸前猛地画了一个大圈,随后将陈子敬一剑挑退。
“小娃娃,再不让开,我可要不客气了。”牛叔单手执剑,剑上暗红色光辉流转,映在他那张布满沧桑皱纹的脸上,如同枯木逢春。
牛叔将体内内力全部用在剑身之上,多年不曾动剑,这一刻剑身猛颤,在牛叔气机牵引之下,如骄阳般不可逼视。
曾经这柄被称作斩元的剑,杀了那么多的追杀牛维的人,十几年过去,江湖上早已经忘记了这把剑和他牛维的名号,现如今斩元再度出世,沉寂了十几年厚积薄发,将场上所有人都给震慑住了。
随后牛维径直朝陈子敬走去,陈子敬紧握长枪,手心被震出的裂纹不断往外伸出血水,他已然顾不上了,眼看着牛维一步步逼近,陈子敬没有后退丁点,随后牛维出手了。
一把光芒四射的剑竖直劈下,当劈在枪身上的片刻,周围所有树叶哗啦啦一阵乱响,陈子敬脚底下所踩的地砖,一瞬间爬上蜘蛛网般的细密纹路,陈子敬双腿颤颤巍巍,双膝被这泰山压顶一剑压得弯曲下去,险些跪倒在地。
“让开!”
牛维语气平静,越过眼前的陈子敬,他望向了自己的目标唐明礼。
原本还算镇定自若的唐明礼,在这一眼之下,身体冰寒,往后退了几步。
便在这时,牛维突然看向唐明礼身后的墙头,此刻他感觉到了周围气机骤然涌向一处,随后自那墙头处,有一剑劈了出来。
牛维眉头一皱,抬剑想要将这剑气劈散,可没想到这剑气看似寻常,却是力量大到可怕,他心中一惊,连忙用左手在剑身上一弹,堪堪将这剑气化去。
紧接着那墙头又是两剑劈出,牛维脸上终于是变了脸色,只见那两道剑气一前一后,将他所有退路都断了去,牛维大喝一声,作势便要抵挡。
墙后一道冷漠中还带着讥讽的声音传来:“让开!”
一如刚才牛维对陈子敬一般,强势的让牛维这等高手都面色大变。
“哧!”第一道剑气仅是将牛维打的连退五步,而紧接着那道剑气,将牛维径直打飞出去,落在了刘浪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