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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有人不明白为何祭台出了状况?
登上祭台就一目了然了!眼往下瞅,只见底下绕台一圈水面上,那真是一溜儿的花团锦簇,彩旗绣帘,莺莺燕燕,情情爱爱,欢声笑语,笙鼓箫歌,间或夹杂些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船震。到半夜也是灯火通明,光影交错的。
这是祭天呢还是勾引神仙思凡呢?二十一世纪的看官切身想象一下罢,若你住在三层楼上,楼底下一排特种行业门面对着你家阳台艳帜高张的场面。
最近麻烦多,难道是因为打了和尚遭报应?李佑想道,早知如此,就该把那秃驴打成残废才够本。
祭台绝对动不得。为了区区几个娼家,就换地方重建,县衙的脸面何在。若出了这事被言官弹劾,陈知县的官位都难保。再就是快完工了,换地方重建太浪费。
李佑估计花船这么大动静,陈知县是知道的,但祭台的事情陈知县放手给他后便没有过问了,还是先去拜见知县大老爷,把这些事禀报一遍。
陈知县听了就责怪李佑道:“你自一开始便不从严治事,自然会招引得这些狂蜂浪蝶。”又道:“花船这事你去寻那黄师爷,与他商议自有计较,有了结果再报与本官。”
听知县这话里的意思,似乎黄师爷掺乎到这些苏州花船里了?真人不露像啊。李佑又找到黄师爷,问起此事。黄师爷哭笑不得,摇头道:“这确实有我的不是了!”
“难道老先生你才是操纵这些生意的幕后大手?好本事,在下佩服。”
黄师爷瞪了李佑一眼,“我哪里有这等本事。当年我也曾游学江南,拜访名师,结识了些同窗好友的。前些日子,便有个同窗来委托我为这些花船画舫提供便利。我也没多想,毕竟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要害事情。谁晓得居然出了这种问题,把你的差事犯着了。”
原来如此,李佑刚才便想着即使是过江龙,也得找地头蛇配合,还一直猜是谁呢,原来是托到黄师爷这里了。这几个月黄师爷的地位升的也很快,几乎就是县里二号人物了,出面办事比那周县丞和王主薄还管用。
“跟我走一遭,我带你去见见那人,他能做的了主。”黄师爷很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也不知为何犹豫。
当下就起身,黄师爷上了凉轿领着李佑来到北关外一处宅院,离河岸不远。叩了门便见一清秀小厮开门道:“原来是黄老爷。”
“你家老爷在么?”黄师爷问。
小厮道:“此时自是在的,再晚些就不在了。”
这时,门帘一掀,从正堂内走出位三十七八的耀眼中年男子,一看便是富贵人家。虽是装扮文人样式,但遍体绫罗长衫华丽,头戴唐巾,额檐处一颗晶莹剔透的玉色宝石。其他所系所挂所握皆不是凡品,以李佑的眼力是鉴定不出来的,但是太夺目了,导致此人长相被李佑不自觉的忽略了。
黄师爷上前道:“赵贤弟!要出门么?愚兄现下有事烦你。”
那富贵中年人没在意黄师爷的话,却打量李佑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黄师爷便介绍说:“本县的典史,李佑李典史。”又对李佑说:“此是府城的赵相公。”
原来还是个秀才,李佑也上前见个礼道:“久仰久仰,小吏见过赵相公。”
赵秀才饶有兴趣的念道:“谁翻乐府凄凉曲,人生若只如初见,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李佑点头道:“正是。”
“原来是同道中人,久仰久仰。”赵秀才笑着拱拱手道。
什么同道中人?
赵秀才又问道:“欲问江梅瘦几分我是见过了,果如其人。但那冰肌玉骨天分付却无缘得见,先生可否引见引见。”
李环?李佑脑子不由得冒出一幅画面,满地草纸的屋内,有一位少女,蓬头垢面懒梳妆,低头奋笔码字忙,同时神色兴奋地念念有词……
名不副实、名不副实啊,别人见了肯定要看低小爷的品位,如何也不能引见。“这个,确实不方便。”李佑为难道。
赵秀才神色暧昧,会心笑道:“原来吾唐突了,小先生不方便就罢了,不知勿怪!”
看这二位说女人说的热闹,黄师爷半刻无语,终于还是咳嗽一声,打断了谈兴。“贤弟,今日还有正事找到你!”
赵秀才不耐烦的说:“你这无趣的假正道老兄,能有什么正事。”
黄师爷有点后悔带李佑过来,让赵秀才一通胡言乱语,自己在李佑心里的高大形象必定要崩塌少许。没好气的对李佑道:“小子!你去对他说!吾说话不如你能入得他的耳!”
李佑到院门外,遥指远处那黑影说:“赵相公看的到高台否?此次筑台,责归于小吏,近日即要完工,现在却…”
“妙!妙!妙!好地方!”赵秀才鼓掌而叹:“李先生果然是吾辈中的高人!筑台四看,周边花锦满目,楼船红袖绕水而居,在此风流玩赏,真洋洋大观矣!我要请你登台喝酒作乐,看中了谁家就唤她上台敬酒,不亦快哉!”
这是祭祀上天的祭台啊,不是你喝花酒的地方!
李佑恨不得砸碎赵秀才脑壳,看看里面都是什么,无奈望向黄师爷求助。老先生耸耸肩,爱莫能助。
“赵相公!”李佑提气出声道:“小吏我奉命筑台祭天,祈求雨露以救苍生,此乃庄严肃穆之所,下绕花船画舫终是不雅!”
“那就可惜了。”赵秀才想了想道:“我捐银二百买下此处,再请贵县另寻他处可好?”
黄师爷看李佑沟通的费力,上来解释道:“这并非钱的原因,若因娼家女子就随意移动祭台,将我县祭天大事弄得儿戏一般,传扬出去坏了我县名声,教陈县尊何以立足士林?”
赵秀才叹道:“好端端的风流雅事,当世人所共赏,官场偏偏如此俗不可耐。”忽又转向李佑说:“小先生根本无望仕途,为何还恋栈不去?不如弃职与吾同游山水,有诗云:旷如魏晋之间客,岂不美哉。”
不工作喝西北风去啊?李佑心道,这人看来必定大富大贵出身,真是个随心所欲的大少爷。也不对,是老少爷了,他这话说得与无粮饿死何不食肉糜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