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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妈去主治医生那里询问情况,我也跟着去了。爷爷的手术是成功的,术后也没有出现什么并发症,但尽管医生说得很婉转,我们还是听出来了,爷爷的情况其实还是不容乐观的,所谓的成功。
不过是医生把一个很大几率死亡的人救了回来,但整个检查报告都预示着,爷爷很有可能撑不过不了今年了。
我以为我现在已经变得铁石心肠了,但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的眼睛还是湿润了,老人家对于孙子总是溺爱的,从小看上去爷爷管的我比较严,实际上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口硬心软的。
爷爷这一辈子,实际上没享受过多少清福,年轻的时候国家战乱,尸横遍野饿殍遍地,好不容易咬紧牙关撑到了改革开放,父亲年轻时就意气风发地“创业”把爷爷的棺材本给败光了。
但好歹家里还有两栋房子几分田,结果又因为“集资案”弄得鸡犬不宁。我曾心里想过,要是父亲真的逃了回来,抛开害怕母亲的事事发之外,说不定我这个亲儿子就把他给举报送回去。趁着奶奶去检查了,小舅妈将情况和大家一说。
除了应该早就得知的母亲外,大家除了哀叹几声,也没有太特别的反应,其实大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人到了一定年纪,不说得了啥病,什么时候走还不是看老天爷的心情。
母亲木然地看着窗外,在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昔的那般色彩,大家都以为她是为了家里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只有我才清楚,母亲为此付出了什么。
我没有因此感到愧疚或者怜悯,这样的道德难题不是今天才摆在我面前的,我对此无能为力,某些程度来说,我和母亲一样,都是姨父手中肆意摆弄的玩偶。
房间里充满的腐朽的味道,那是一种你在医院里才闻得到的恶心气味,我实在受不住跑出来透透气,结果在转角的时候,却听到了小舅和舅妈两口子在谈论父亲的事,我止住脚步,靠在墙边偷听了起来。
“和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的跟你知道的一样多啊,越狱,试图抢枪。”“他没必要啊,陆永平不是跑了关系吗,现在就一年多的刑,说句不好听的,咬咬牙睁眼闭眼的功夫不就过去了。”“你这句话是真不好听,你又没试过,倒说得轻巧,不过话说回来,和平他的确没必要这样做。
唉,你说会不会是他在狱里被人欺负了?我看那些电视剧里不都有那些狱霸什么的吗”“你脑壳子被那些小黄片看坏你了吧?他陆永平跑过关系了,还能让他受这种欺负?”
“喂,刚不是说好了不提了吗?我怎么知道林林会去翻抽屉,我都藏好了。”“不提?回去再慢慢跟你算!你看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我现在想起来也就想吐了。”
“我说了,我兄弟给我的,实际上我也没来得及看”“我信你就有鬼了。不说了,越说越气。监狱那边你不是跑了一趟吗?咋啥都不知道。”
“不让见,说什么情节严重,还要等上面文件下来。”“哎,可怜你姐,这段时间看着就像那鲜花蔫了似的,都没怎么见她笑过了,本来减刑了,等和平出来,他应该也长记性了,两口子努力几年,这窟窿也填的七七八八了。
但现在又搞了一滩子事出来,你说要不干脆让你姐和他离了吧”“我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以前还好说,现在亲家那边这种情况,这个时候提这种事,肯定要让别人戳脊梁骨的,这种事让我姐怎么说的出口?我姐自小就爱面子,这别人嚼舌头起来,她可受不了。”
“这生活是自个儿过的,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要是连自己都不开心了,那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哩,还不如死了去。”“唉唉唉,我说柳悦铃,你这说的什么鬼话?”“我也是有那句说那句,没别的意思。”
“按你说的,要真的离了,林林咋办?舒雅咋办?你有没有想过两个小的?这单亲家庭还能是个好事不成?”
“你这是封建思想,伟大领袖说过,女人能顶半边天。怎么就不行了?这些年来,你那姐夫为这个家做了多少贡献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就舒雅那个丫头会难过一阵子,林林这孩子自小就跟没爸似的,要你姐真的离了,我看他是一点影响都没有。我也整不明白了,当初林林生出来的时候,他严和平一副挖了金山的模样,我那会还说他重男轻女。
不过这个在村里没啥好说的。现在倒好了,女儿亲得不行,儿子却搞得像捡回来似的。”我没有再听下去。
他们说的都是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实际上前年收拾杂物间的时候,母亲还拿着一件小棉袄对我说“啧啧,你知道你这件衣服当年值多少钱吗?
差不多顶一个月的工钱了,辛辛苦苦干一个月,就换了这么一件衣服,隔年就不合穿了,也就你爸这么舍得。”“别人的家事我们又说不得什么”“什么别人,那是你姐!”“哎呀你这我不和你抠这字眼,反正我吵不赢你。”
镇通往村的山路年久失修,半是龟裂成无数块的混凝土,半是积水的泥巴坑,整条路不但高低不平,还坑坑洼洼的,但那个年代实际上有车的并不多,尤其是在我们这些贫困的山区里,就自行车来说,这样的路其实还凑合。
但对一辆汽车来说就大不一样了。大白天时,尚可左扭右拐地蛇形开得相对稳当,一到夜晚,在这条没有路灯在荒林中蜿蜒前行的路,仅靠车灯最多也就只能保持让车子开在路基上。
这样自然就少不了一路颠簸,小舅妈终于忍不住就骂起姨父来。“陆永平这书记做得,光会捞钱,一点儿实事都不干。你看看这路他妈是人走的?”
“这路又不光是我们李村的。他一个村书记能决定什么啊?早两年村里不是铺了水泥路吗,我觉得也就这样了。”
“放你张凤举的狗屁!前年村庙会,来出席的镇委书记还孙子一样地对他陆永平点头哈腰的,谁不知道梁书记以前是他下面的狗腿子,他要是吭一声,那梁玉泉敢不答应?村里,村里,你又不是一辈子活在村里面。
那条路要我说,过不了两年跟这里也差不多了。”小舅这司机虽然也是一脸烦躁,但他和姨父关系倒是不错,平时见着也能有说有笑攀谈几句,这会很自然地为姨父辩护了几句,他自以为说了句中肯的公道话,哪知道却是更加撩拨起小舅妈的怒火,他还没来得及还嘴呢。
那边小舅妈又机关枪般地扫了过来。“你看看瞎子坳那边他搞什么药材种植基地,那路直接从山上修到山脚,再看看山脚那加工厂,才多久的功夫就弄起来了?用的是他的钱吗?着他妈是什么扶持政策,你看,建的多麻利。要我说,这条路他陆永平牵头,还有办不成的?再说了,这路好了,对他做生意的也有好处啊。”
“人家走的水路,有啥好处?啧,别人白手起家,生意是越做越大,好不好,这算盘别人难道敲得比你差?”
“我呸,你这是本末倒置,你以为发家的都是些聪明人?你张凤举难道不够聪明?”小舅差点没被小舅妈这句话噎死。“他靠的是心黑手狠胆子大!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镇上那些生意,哪一次不是搞上公堂的?
欺诈良田,霸占公家林地,虽然说是自家亲戚,哪怕我不乐意,但也我们也切实享受了一些好处,但要真说起来,理不站他那边。”“哎,我们不要在小朋友面前谈这个。”
小舅实在说不过小舅妈,于是就打了个圆场,试图转开话题,那边坐副驾驶的小舅妈却回过头来,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呦,我都忘了我们的林林在,最近我看你和你姨父挺亲的啊,我以前都没这样的感觉,到底是受不住那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啊,你说你会不会转头就往你姨父那里打小报告去?”“陆永平乌龟王八蛋。”我淡淡地说道。
“哈哈哈这样才是我的好林林。”小舅妈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很快又因为在半个小时前就在车上睡着的舒雅又止住了笑声。小舅也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你这林林”“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说得,你林林可说不得。”
那边回过头去的小舅妈幽幽地说道“你家的事,你姨父可是出了大力气,又借钱又跑关系的,你可不能没良心地在背后说你姨父啊。”我没良心?你懂个屁!
我的怒火没来由就串了起来,但很快又熄灭了下去,一来,小舅妈对我们家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在情理之中。
二来,要发怒的话,小舅妈可不是个好对象,但即使如此,我听了还是感觉到心里不痛快。我不无恶意地猜想着:嘿,你迟早也会知道了,姨父连他老婆的姐姐也弄了。
那老婆弟弟的媳妇弄了也不出奇,尤其小舅妈无论相貌身材都很不错,我看迟早也是逃不掉姨父的魔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