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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既然恨他,却又曾叁番几次的故意接近他,在失败后,又转头与裴凌走近,终是辗转嫁进了裴家。
从前在没确定她的身份时,他就已怀疑过她并非真心爱慕裴凌,而是别有用心,而今已知晓她的灵魂就是清清,那么他更加可以确定,清清一定是抱着某种目的才会嫁给裴凌的。
这种猜想不仅没有令裴澈宽心,反而使他肝胆猛地一颤。
他已经隐约猜出她可能怀着的目的了。
可当初罪诏一下来,楚家便立刻遭灭门抄家,快到他接到消息匆匆赶去救人时,楚家就已成了一片残亘废墟。
清清与楚夫人在那时一同葬身火海,就算她当时可以确信楚大人不会做出大逆之事,但应也来不及知晓此案背后的主谋是苏贵妃等人,究竟是她临死前听到了什么内幕?还是她在成为言家叁小姐后,有一个与他同样在探查当年旧案之人,告知了她什么?
有了这一猜测,裴澈更觉彻骨透寒。
若如此,在她眼中,他不仅薄情寡性,更是与那些害了楚家满门的恶人,是一丘之貉!
见裴澈久久不接那杯茶,就连一心想给言清漓下马威的裴老夫人都觉得有些过了,裴凌更是剑眉一拧。
他知道自己这位如兄如父的小叔叔一直不喜他的妻,认为她别有居心,之前还多番阻挠他二人在一起,后来是他认认真真地剖白自己的心意,恳求他助他,他这当叔叔的才可怜他这当侄子的一回,助他抱得了美人归。
但人是娶回来了,裴凌仍担心他小叔对他媳妇不满,有意刁难,于是赶紧低声提醒,语气中带了些恳求意味:“小叔,喝茶啊!”
裴澈回神,见言清漓眼睫轻颤地端举着那杯茶水,定了定神,攥在袖中的拳缓缓松开,接过茶,一饮而尽。
他如何还能与她相认?告诉她这些年来他一时一刻都没有忘记过她吗?告诉她他心中所爱始终只有她一人吗?
他与旁人连子嗣都有了,这种话说出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分外可笑。
他不忠于她,他还有何脸面与她相认?这样做,不仅什么都挽回不了,甚至还有可能会吓到她。
裴澈接过茶盏时,他冰凉的指尖不小心触到了言清漓的手指,轻如羽毛划过,一闪而过,言清漓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似感受到了裴澈的手在轻轻颤抖。
可她来不及细做他想,婢女便又向她奉上一盏茶。
裴澈见她要去给苏凝霜奉茶,心中一沉,急忙抓住了她的手。
苏家作为害了楚家的罪魁祸首,他娶了苏凝霜已是诸多对不起她,又如何能叫她因他的原因,去向苏凝霜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婶母”?
言清漓几乎在裴澈抓住她手的一瞬便受惊般的缩了回来,茶盏顿时落地,顷刻摔的七零八碎,水液自然溅到了离得最近的叁人身上,苏凝霜裙角湿了一大片,她怕热茶会烫了自己,忙惊慌起身,却不料脸上覆着的面纱脱勾而落,登时露出了右脸上一道长约寸许的疤痕。
疤痕很细,皮肉也已长好,应是养护的不错,只剩下一道浅印未消,可苏凝霜怕影响疤痕的恢复,未曾涂抹任何脂粉遮掩,便一直以纱遮面,此刻面纱掉落,她更加惊慌,生怕裴澈会看到她有了瑕疵的脸,急忙蹲下去捡面纱,又与前来扶她的婢子撞在了一起,一脚踩在自己的面纱上。
面纱戴不得了,她便只能避过身,抬袖遮脸。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言清漓尚未从苏凝霜脸上收回目光呢,裴凌便一个箭步上前,抓着怔愣的她上上下下看:“还傻愣着看什么?可有烫着?”
言清漓摇了摇头,心这才噗通噗通地跳起来,她袖中之手微微蜷起,上头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握上来时的冰凉触感,可明明他手是那般凉,她却觉得好似被火烧过一般灼热。
闹出了一团乱,裴老侯爷与裴老夫人纷纷问询发生了何事,言清漓一时不知该要如何作答,倒是裴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平静地对裴家二老解释:“是儿子见她没端稳,伸手扶了一把,却不想弄巧成拙了。”
言清漓眉梢一扬——她方才明明端的好好的,怎就没端稳了?难道不是他突然上来抓她的手,她才一个惊慌而摔碎了茶盏?
只是她见裴澈神色淡然,并无异色,又开始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没拿稳?
一地狼藉,苏凝霜又低头掩面,一副不愿再见人的模样,这番场面下,自是不好再将奉茶改口之礼继续下去,裴澈掸了掸自己的袍角,向裴老侯爷与裴老夫人道:“既已向您二老奉过茶,依儿子看就这样吧,反正儿子也并非注重虚礼之人,且还有要事在身,这便要走了。”
好好地一件吉祥事突然打碎了杯子,裴老夫人也觉晦气,且等苏凝霜与言清漓二人换过干净衣裳再回来,也过了时辰,裴澈又急着走,催着赶紧结束,裴老夫人想想便算了。
苏凝霜回到芳华苑后立即遣走了一干服侍的仆婢,关起门来,怒而摔了两个青花宝瓶与一座白玉观音像。
她的近身婢女早春大气也不敢出地瞄了瞄那碎了一地的观音像,有些心疼——这可是过两日准备要送给苏老夫人的寿礼,匠人今日才送来的。
早春等着苏凝霜发过火后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为她净手:“夫人,您这是怎得了?可是老夫人又难为您了?您勿往心里去,郭太医不是说了,要保证心绪舒畅,才能少些梦魇。”
苏凝霜冷哼一声,挖了些祛疤药膏,对镜涂在脸上:“那老妇如何能奈何得了我?”
她痴痴地端详着镜中自己,原本白玉无瑕的一张脸,就因这一道浅浅的疤痕损了五分颜色,她恨恨地扔了那膏子,也不知是着恼太医院的药膏见效慢,还是在恼方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