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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倒没有想那么多,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郁棠松了口气,起身告辞,准备去给老安人问个安就回去。
裴宴很忙的样子,吩咐阿茗带郁棠去了内院。
老安人正和二儿媳喝着茶,听说郁棠过来了,还是阿茗带过来的,扭头对裴二太太笑道:“正好你也见见。这孩子性子活泼却不闹腾,正好可以和阿丹做个伴。”
二太太素来敬重婆婆,闻言立刻笑着应“是”,并温声道:“我也听阿丹说了。说上次来您这里做衣裳的时候遇到郁小姐,郁小姐给她挑了件鹅青色的料子做夹袄,一听就是个稳重的姑娘。”
老安人心疼晚辈,悄悄地给晚辈们炖鸡蛋羹吃,那是老安人的慈爱,他们这些做小辈的却不能得意忘形,真的不守规矩,吃肉喝汤穿鲜艳的衣裳。
他们家的裴丹年纪最小,从小跟着他们在任上长大,心思单纯,每次她和几个姐姐出门她的心都悬着,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来,每次都要反复叮嘱那些在裴丹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多盯着点裴丹。
若是裴丹身边的人都像郁小姐这样,那裴丹闯祸的机会也会少一些。
两人说着话,郁棠由陈大娘领着走了进来。
屋里有个陌生人。
郁棠不由好奇地打量了裴二太太一眼。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桃子脸,柳叶眉,穿了件白色鎏银如意云纹团花杭绸褙子,端庄秀丽地坐在那里,未语先笑,矜持中透着温柔,像个邻家姐姐似的让人觉得可亲。
“这是二太太,五小姐的母亲。”老安人向郁棠介绍裴二太太。
郁棠忙上前行了礼。
二太太伸手虚扶了扶郁棠,笑道:“不知道郁小姐今天过来,也没带什么见面礼……”说着,她想了想,拔下了发间戴的一朵珐琅白贝紫荆花簪子递给了郁棠,“就算是见面礼了。还请郁小姐不要嫌弃。”
那紫荆花做工精细,就连花蕊都镶了一颗颗芝麻大小的白色晶石,一看就不是凡品。
郁棠暗暗叫苦。
裴家的几位太太小姐人都挺不错的,就是这人情来往太重了。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脱贫。
“多谢二太太!”郁棠笑着收了下来,在老安人指的绣墩上坐了下来,笑着主动说起来裴府的事:“我听说李家当初真的运了几车银子回来,就寻思着这件事传开了只会对临安城的声誉不好,就去见了见三老爷。”
李意不管怎么说也是从临安出去的官员,若是他名声坏了,也会连累临安人的声誉。不过,这不应该是郁棠操心的事,跑去告诉裴宴,就更不应该了。
老安人心中不喜,但也没有因为这一件事就否定郁棠,她和郁棠毕竟接触的不多,也许这只是小姑娘一时的失误呢?
“三老爷怎么说。”她淡淡地道。
郁棠倒是想把她的怀疑告诉老安人,但老安人明显不是普通的妇孺,直接说出来,老安人肯定会觉得她多管闲事或者是喜欢找借口往三老爷面前凑,还不如问什么说什么。时间长了,让老安人自己来判断她是怎样一个人,反而更能让老安人安心。
“三老爷说他知道了。”郁棠笑道,“我想着有几天没见着您了,就过来给您请个安。”
老安人笑了笑,想着,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家,行事再稳重也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她看着郁棠一副花容月貌却没心没肺的模样,突然间觉得有点可惜,忍不住告诉郁棠做人:“你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就让你阿爹来找三老爷,由他跟三老爷说。”
郁棠觉得她的机会来了,忙道:“我之前也想让我阿爹来跟三老爷说的。只是我阿爹这几天很忙——李端李举人家前些日子不是要把他们家能种碧梗米的永业田卖掉一部分吗?我阿爹和我们家隔壁的吴老爷一起买了一部分,田契刚到手,这几天我阿爹和吴老爷整天不着家,整天在忙这件事呢!也不好打扰他老人家,我这才来见的三老爷。”说完,她立刻乖乖认错,“老安人说了之后我也觉得是我行事太鲁莽了一些,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说完她还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二太太抿了嘴笑。
老安人却是一愣,道:“你说什么?李家卖了五十亩永业田?!你可知道一亩地买多少钱?”
郁棠笑道:“说是一亩地四十两银子。前两天我阿爹和吴老爷去签的契书,还怕李家刁难,请了三老爷出面帮着解决了灌溉的事。我阿爹和吴老爷都非常感激三老爷,还说过几天要去庙里替三老爷上几炷香,求菩萨保佑三老爷福泰安康,长命百岁呢!”
这下子,老安人和二太太都大笑了起来,老安人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面接过小丫鬟手中的手帕擦着眼角,一面道:“他年纪轻轻的,上什么香啊?小心折了他的福气。”
郁棠汗颜。
裴宴这个人,第一眼会被他的相貌迷惑,多接触几次,就会被他的气势压住,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容易让别人忽视他的年纪。
“那,那我一回去就跟我阿爹说。”她道,“让他换点别的东西来拜谢三老爷。”
“什么也不用!”老安人脸上还留着刚才欢快大笑后的笑意,“他什么也不缺的。再说了,他既然做了家主,就得庇护乡邻,有什么好谢的。”说着,她老人家就说起当年裴老太爷是怎么造福一方的。
这恐怕是老安人记忆中对亡夫最难以忘怀的念想了。
郁棠恭恭敬敬听着,眼角却看到一个小丫鬟在外面探头探脑的。
她一来是不想打断老安人的美好回忆,二来她只是个做客的,不必大惊小怪。
郁棠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
那小丫鬟却急得直探头,终于被二太太发现了。
二太太朝着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的丫鬟就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又轻手轻脚地折了回来,在二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二太太就看向老安人,等老安人的话告一段落,端起茶盅喝了几口茶之后,这才笑盈盈地道:“母亲,沈太太过来拜访您。”
“沈太太?”老安人不解地问,“哪个沈太太?”
二太太笑道:“就是在我们这儿的县学做教谕的沈善言沈先生家的太太。”
老安人听着却皱了皱眉,道:“她来干什么?怎么也没有事先递个帖子。”
一副不怎么待见沈太太的模样。
郁棠不由支了耳朵听。
沈先生长年一个人住在临安,不知道她太太是怎样的一个人?也不知道那沈太太和老安人有什么渊源?
二太太却好脾气地笑道:“上次姨母不是说有东西带给您吗?就是托的沈太太。我想,沈太太多半是来送东西的,以为您知道,也就没有再送个拜帖过来。”又道,“说起来沈太太也不是别人,就没有和您见外。”
老安人有些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道:“让她进来吧!”
二太太亲自起身去迎。
郁棠忙起身告辞。
老安人却留她:“她说几句话就走。我还有事要问你。”
郁棠不好再提走的事,起身帮老安人续了杯茶。
二太太就带着两人走了进来。
郁棠抬头一看,差点把手中的茶壶给甩了出去。
那飞扬的眼眉,炯然的明眸,不是顾曦还是谁?
她的心顿时怦怦乱跳起来。
前世,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顾曦和裴家有什么关系,也没有看见顾曦到裴家来拜访过老安人,怎么她重活一世,事情全都变了样?
先不说江灵的变化,就是顾昶、顾曦两兄妹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好在是屋里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顾曦和与顾曦一起进来的沈太太身上,没有谁发现郁棠的不对劲。就是顾曦,也只是飞快地睃了郁棠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艳的神色,就又很快地低眉顺眼,跟着一起来的沈太太曲膝给老安人行礼问安。
老安人微微地笑,半点也看不出刚才的抱怨,等到两人起身坐下,趁着丫鬟们敬茶点的时候还问顾曦:“你是顾家二房的长女,顾朝阳的胞妹?”
可见是曾经听说过顾曦这个人的。
顾曦忙起身答话,却被老安人阻止了:“坐下来说话。我和你母亲娘家是姻亲,你在我这里不必拘礼。”
顾曦笑着,大方地坐了下来。
可是以郁棠对她的了解,却觉得她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来拜访一个长辈而已,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郁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顾曦。
老安人问了顾曦半天的话,顾曦答得很得体,却也很谨慎,这让郁棠更加觉得顾曦是带着目的有所图而来。
老安人问完了话,把郁棠引荐给了沈太太和顾曦,并很带着几分庇护意味地说郁棠是她的一个晚辈,却没有具体提郁棠是谁家的姑娘。
顾曦和沈太太都和郁棠见礼。
沈太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人很瘦削。穿了件普通的靓蓝色妆花褙子,发间插了两只金簪,手上戴了一对金镯子,以她的身份地位而言,打扮得非常朴素。或者因为她表情很严肃的缘故,或者是受了刚才老安人的影响,她虽然待郁棠客客气气的,可郁棠还是觉得她的面相有些苛刻,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顾曦则让她感觉有些意外。
前世,顾曦是出了名的端庄有礼,可这一世她们初见,顾曦就俏皮地笑着问她:“你今年多大?我是要叫你妹妹还是姐姐?”
热情得一点不像前世的她。